颜若凌慢慢后退,直到退出了御书房,方才转身。
外面的光洒在脸上,并不是灼热,只带着清晨的一缕清香。
旁边有小太监见此,过来提醒。
“颜姑娘……”
下一瞬间,颜若凌身子一歪,整个人晕了过去……
外面的动静让李如意有些担忧。
只是眼下并不是她能够随意乱跑乱跳的时候。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外面很快来人,将颜若凌晕倒的事情说了。
今上皱了皱眉。
“将人先放偏殿,马上去请太医,太医没来之前不要乱动!”
小太监听命而去。
御书房中很快又安静下来。
外面的凌乱很快散去,不多时就有人过来回话。
颜若凌底子太差,这一遭折腾下来,全靠毅力,肯定是要大病一场的。
至于说能不能挺过去,也得看情况。
有人病着病着就死了,一点也不奇怪。
皇帝听完了这话,方才给身边的近侍使了个眼色。
很快,那人便离开了。
等到御书房中重新安静下来,皇帝才打量李如意此刻的样子。
“朕以为,你会着急的!”
李如意听了这话,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着急什么?
着急颜若凌的状态?
还是着急啸洲郡那边已经拖延不了太久?
皇帝说完这话,似乎透过此刻的李如意看到了当年的韩时安。
“当初,时安就是站在你此刻所站的位置。”
李如意低着头,十分恭敬的听着。
“他没有辜负朕的信任,朕,自然也不会辜负他!”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转身对着身边的近侍说道。
“要上朝了!送……李当家!”
李如意下意识想要抬头,只是想到了什么,硬是忍了下来。
就算皇帝并没有看她,她也按照礼仪,将行的礼行完。
等到起身时,皇帝已经离开了御书房。
有人带李如意出去。
李如意并没有贸然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交出。
皇帝不在这里,李如意不能保证自己让别人转交的东西一定能到皇帝手上。
更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打开看过。
这东西不能说不重要,只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如果李如意待会的东西被人看了,那些有心之人自然马上就能猜到那些重要的东西还在路上。
若是下了死手在路上截杀李廿和孙小花,以两人的情况,局面恐怕会更为艰难。
多种情况下考虑,李如意还是在第一时间将自己带进皇宫里的东西又重新收拾了回去。
有人过来带李如意离开。
李如意不知道对方要带着自己去什么地方,只是那人是皇帝近侍,李如意似乎除了跟着对方也做不了什么。
没过多久,她就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李如意竟然被人带到了太后那里。
而就在李如意看着这里的人为了颜若凌忙前忙后的时候,皇帝那句‘不辜负韩时安’也正在实现之中。
不需要李如意拿出东西来,圣旨早就准备好了。
传达命令的驿官已经从皇宫之中快马加鞭的冲出,穿过驿道高举着加急的令旗,一路冲出了京城。
李如意的到来只是一个引子。
山腹之中,阳光从那一线天投射下来,光线仿佛都有了温暖的形状。
房间之中,一声闷哼传来,在床上躺了三四天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房间之中还带着山腹之内独有的阴凉,小满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好像醒了,但又好像没有完全醒来。
看守她的人正在床边打盹,她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秦旭的脸。
秦旭已经忙碌到很久很久没有好好梳洗,脸上的胡子都老长的样子。
只是那熟悉的轮廓,让小满忽然想起初见的时候,那个趴在墙头上整天好奇的少年。
她静静的看着,眼神平静的无悲无喜,秦旭一歪头,整个人差点摔倒,这一下,让他清醒过来。
他慌乱的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这才舒了口气,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小满。
四目相对,秦旭看见小满醒了,没有高兴,而是吓得心里一咯噔,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醒了!”
这一声像是拉回了小满的神智。
记忆慢慢回笼,小满缓缓的坐起来。
她的感知在一瞬间放到了最大,霎时间,整个世界在她的眼中耳中都变了另一番模样。
小满天生开七窍,在战斗中几次匆忙突破,都没有好好的沉淀过。
原本她已经陷入一种走火入魔的边缘。
人就是人,不可能成为没有感情的刀剑,她那些在战斗之中压抑的情绪,都成了她的迷障。
秦旭帮小满施针,将她从悬崖的边缘拉了回来。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秦旭帮得了的。
小满听见甬道那里的喊杀声,心忽然一沉,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秦旭赶紧去拉她。
“你昏睡好几天了……你……”
剩下的话小满已经顾不上了,她一把将放在床头的外衣套上,蹬上靴子拿起刀快步冲了出去。
至于说她眼下头发都没有梳理,那都不重要了!
小满到了甬道口,一声怒斥。
“让开!”
韩时安转头看去,只感觉一道风像是从自己身边吹过,下一刻,小满已经冲进了甬道之中。
刀光在小满周身扇动,她的刀快的人都看不清楚,几刀下去,周围瞬间空了大片。
那些苦苦支撑的人看见那熟悉的背影立在大家面前,不知为何,眼泪差点落下。
甬道之中的火光将小满长发翻飞的背影勾勒出一道使人心安无比的剪影。
外面有些还没有死绝的混子看见小满吓得腿肚子都在颤抖。
但更多人明明不认识小满,却也感受到凝滞的氛围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
下一刻,小满动了。
一片刀光剑影浮动,小满的刀意更进一步,所有花哨的技巧全都消失,剩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让人无从反抗的威慑。
血花飞溅而起,小满一人双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尸体倒下,那些收尸的人连过来捡都不敢。
韩时安站住脚步,看着小满的背影,有些担忧。
身体好了不假,只是心魔还在。
小满醒来,好像让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一般。
她守着甬道口,外面的所有人都进不来。
这些天疲惫的人都没有办法走回去,找了个地方头一歪就睡着了。
对小满的信任,让大家即便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好像也并不担心外面的人能冲进来。
韩时雨和兰叶生帮着把人往房间里搬,秦旭给那些人都看过,受伤的要包扎,中毒的要解毒……
这里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而这时候,早已收到飞鸽传书,等在啸洲郡之外的钦察,带着虎符直接将周围所有能够调动的兵力调动起来,一路推进啸洲郡,直接围了府城。
郡守听到消息的时候,想要跑都来不及了。
皇帝早先暧昧的态度,让他以为事情还有转机,毕竟偌大的基业摆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又有几个人舍得扔下!?
可他没有想到,皇帝安排的钦差早就到了,就等在啸洲郡之外。
更没有想到,大军连夜开拔,一路奔袭,只用了两天一夜就围了府城。
速度快的他安排的探子都没来得及报信,还是别的海商通知他的。
他当夜就收拾了细软想要跑。
只是,府城之中还有皇帝的人,不管是寻常的贩夫走卒,还是藏在官员之中的细作,同时接到命令,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拖住郡守。
这里主持的人很快就将所有人凝聚成了一张一张的网,硬是将郡守拖到了大军围城的时候。
郡守被困城中,不能离开。
而府城是交通枢纽,不抓住郡守,大军无法向前推进。
有些海商见大势已去,已经悄悄离开,准备离开啸洲去海上。
大齐没有太像样的水军,一旦出海,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啸洲郡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郡守被逼无奈,只能联合那些同样困在城中跑不掉的海商。
大家商量了一夜,最后发现,他们手中最有利的底牌就是韩时安!
若是能生擒韩时安,将对方当做谈判的筹码,那样并非没有一线生机。
只是生擒韩时安又谈何容易,要是能抓到的,自然早就抓到了。
这么长时间都杀不死抓不到,可见其困难。
不过,他们虽然抓不到韩时安,可是朝廷的大军并不知道这一点。
大家一琢磨,觉得皇帝若是舍不得韩时安的命,这件事也并不是没有谈一谈的希望。
大家召集所有的幕僚商议此事。
第二天天一亮,就有人从城中出来,想要和这次朝廷主帅商谈一番。
来的人是一位海商之子,年纪并不是很大,但在啸洲郡有些名气。
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机会见到能做主的人。
对方听说了来人的目的,当然不会真的派主帅出来。
不说大军开拔主帅有多忙,就说对方要是来了个歪瓜裂枣就能见见主帅,那也未免太儿戏了!
除非郡守拿刀抵着韩时安的脖子,亲自登上城墙要见主帅,双方都不顾对方暗算的可能,才会冒死见上一面。
大军之中派出来的也是个有些名气的小将。
对方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那海商之子慌乱招架,他身边好几个人护着,才没让那小将将他直接俘虏。
小将打完有些嘲讽的开口。
“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既然敢出来,那就和你爷爷我好好过两招!”
那个海商之子这些年在啸洲郡过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心中也是气愤难平。
可是,他武功平平,也确实不敢直接上手,只能压着心里的怒气,躲在人后朝着那小将拱手。
“非是某不敢与将军对上,实在是某不过一介信使,传信罢了,并不是对阵的将军!”
听了这话,小将带来的兵士哄堂大笑。
“不是对阵的将军出来做什么!”
“就是,还要见我们主帅!你是什么东西!?”
“也不撒泡尿照照,爷爷给你一把木草,快点把你那泡尿抛抛光,好好照照自己什么东西吧!”
“哈哈哈……”
“要说海商地位底下,没有底蕴,一点规矩都不懂!”
“毛都没长齐呢,也想效仿使臣!?”
“……”
那海商之子被这些话气的手都抖了,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两军对垒之时,寻常的兵士连开口都不能,更别说怎会如此没有规矩!
他在啸洲郡多年,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他并不清楚,骂仗是对垒的前奏。
这些人就是专门用来打击敌人士气的,深谙骂人之精髓。
他气的都想要甩袖而去,却实在是不敢。
被人骂的一肚子气,硬挺着听了一刻钟,最后忍无可忍带着人想要抓那小将。
结果因为他这边人多对人少不讲规矩,被人一拥而上,直接生擒。
生擒之后,他以为以他的身份地位还不得被主帅亲自见上一见。
结果对方根本就没有让他进入营地的意思。
他的护卫直接被人砍死,而那些兵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木头,飞快架了个架子,把他捆在架子上面。
烈日难当,他这养尊处优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而那小将也没回去,就在城门外带着一群人骂阵,让里面的人快点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不然就要把他活活烧死。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那海商之子才知道,刚才这群人已经是嘴下留情了。
因为他们骂起郡守来,用词之大胆,语言之通俗,词语之丰富……比骂他的时候起码高出两三个层次不止。
那些话被城门口的人记录下来,一字不落的传给郡守,气的郡守差点晕过去。
虽然城中氛围紧张,但那些对郡守早有怨言的人,还是将那些话悄悄传播了出去。
城中的百姓本来就对生命和未来担忧无比,跟着一块骂郡守好像成了一种消除恐慌的发泄口,城中暗流涌动之下,不知不觉间就多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郡守听到了,却制止不了!
不过,城中的人不好过,城外的人也没有看起来那样轻松。
皇帝给下达的命令之中,救回韩时安甚至排在抓捕所有海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