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希尔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帝国,顿时流言四起。
恐怖,邪恶,可耻,是人们说的最多的词。
残忍的真相最初被披露出来时,还有很多人不信,直到天启骑士团对外开放了部分石室,亲眼见到那如同地狱般的情景,没有人不为之震惊。
群情激愤之下,整个帝国都在酝酿着一场风暴,最先出事的是安多拉圣堂。
安多拉圣堂位于罗摩小镇中央,拉克希尔事发之后,很多人聚集在圣堂门口久久不肯散去,一开始还只是一些胆大的人朝圣堂扔些石块,渐渐的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安多拉的主教是利利曼,自他三十岁被派过来起,已经过去四十年了。
四十年间,主教利利曼兢兢业业,时刻不忘自己的传教职责,为所有来冰封森林的冒险者虔诚祷告,从不懈怠。
如今已经白发苍苍的主教,茫然的看着暴徒冲进圣堂,他一生为之服务的地方,他无力阻止。
拉克希尔的事他根本不了解,他只是神职,驻守在冰封森林的光明骑士团根本不会听从他的号令,但暴徒不会听你解释,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借口。
前一天还是虔诚信徒的冒险者,下一刻就变为了残暴的匪徒。
多年神父生涯,他太了解人类的阴暗面,无数人曾痛哭流涕的在他面前忏悔,渴望得到宽恕,他每次都悉心开导。
信徒得到心理安慰,满意的离开,可回头继续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
有时候利利曼也会感到迷茫,他可以去开导最穷凶极恶的人,可谁来开导他呢?
在这边荒小镇,唯一能给他带来安慰的就是唱诗班。
如果说多年的神职生涯他犯过错的话,那么也只有这件。
她实在太美了,歌声也太好。
第一眼利利曼就看上了她,那年他五十岁,她十六岁。
在默默的关注下,利利曼渐渐成了她最忠实的听众,而她则成了利利曼的心灵依赖。
利利曼知道他不该下手,不该毁了自己唯一的心灵伴侣,可他忍不住。
女孩满脸的恐惧,再也没有了往常的美丽。
事后他后悔,他空虚,唯一没有的就是害怕。
而美丽的少女从塔楼纵深一跃,飞向了她歌唱中那美好的天国。
他从此失去了唯一可以寄托心灵的地方。
之后二十年,他不在依赖唱诗班,深深掩埋了自己所有的欲望和脆弱。
此刻暴徒充斥眼前,他又想起了唱诗班。
“再唱一首吧。”他对那些恐惧的少女说道,不一样的是,这次少女们恐惧的对象不再是他。
轻柔的女声独唱带起群星璀璨,歌声仿佛穿透灵魂,压过了世间一切声响。
歌声带走了唱诗班的恐惧,也带走了利利曼的思想。
暴徒的狂笑,打砸,教会人员的哭泣,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那灵魂的歌声在响亮。
利利曼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直到一个暴徒看中了他胸前的银链。
长剑斩下,银链上沾了一片鲜红,一只污秽的手伸来,抓起银链一拽,利利曼僵硬的点了点头,似在同意暴徒的行为。
当阿瑟录完证词,从天启骑士团回到罗摩小镇的时候,正赶上暴乱狂潮。
人群疯狂的朝安多拉圣堂涌去,也有很多人费力的往外挤,他们手里拉着、背上背着各种抢来的东西,满脸欣喜。
暴乱愈演愈烈,有一些冒险者开始试图抢劫普通商铺和普通居民。
终于天启骑士团派出一个支队接管了整个小镇的防务,宣布宵禁,骚乱才彻底平复下来。
酒馆里阿瑟倚窗望着空寂的大街,刚刚傍晚时分路上已没多少行人,阿瑟的手指轻敲着酒杯,思绪久久无法平静。
拉克希尔发生的往事一幕幕浮现,甬道内神秘的符号和父亲送来的密卷,这两件毫无关联的事,竟暗中串联在了一起,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那些符号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
还有刚进山洞时见到的诡异壁画,壁画里飞在天空的翼人在围猎着人类,本以为那只是画家的臆想,可普罗特洛的变身证明了翼人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壁画中所描绘的情景是不是也是真实发生的?
谜团越来越多,令阿瑟百思不得其解。
希杰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焚血,看到他这个样子,阿瑟很是担心。
在阿瑟的印象中希杰统领一直都是那么的坚韧和顽强,阿瑟从没见过如此颓废的希杰,这次的打击对希杰实在是太大了。
父母亲人被杀,妹妹失踪,希杰他之所以如此孜孜不倦的调查神廷,一方面是为了报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追寻妹妹的下落,可拉克希尔地狱般的情景令他心伤,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妹妹也曾惨遭如此毒手。
阿瑟走到桌前放下酒杯,拦住了想要继续倒酒的希杰。
“希杰统领。”希杰在阿瑟家做护卫统领多年,阿瑟一直保持着长久以来的称呼习惯。
“你从小就教我要勇敢,做事不能随便放弃,我希望现在你也不要灰心,你妹妹当初就算真被送到了拉克希尔,也一样会有机会离开的,帕里奥也说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被送进山洞,也许你妹妹现在正在一个地方好好生活着呢,总有找到她的希望。”阿瑟诚恳的劝道。
“嗯是有可能。”希杰勉强笑了笑,“谢谢你阿瑟,我只是有些难过。”
阿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除非找到妹妹的确切消息,否则希杰的这个心结很难打开。
“咚咚!”
这时有人敲门,埃尔搀扶着固伦走了进来,固伦已无大碍,只是失去了左臂身体还很虚弱,脸色有些苍白。
埃尔·克里克是固伦的叔叔,也是克里克家族子弟此次历练的领队,他一直呆在罗摩小镇。
固伦清醒后对自己失去一臂的事毫不在意,笑着说自己还好命大,但脸上的一丝黯然是掩盖不住的。
阿瑟的心里则充满了歉意,固伦身为圣尔德学院的学生,又是最有潜力的帝国之星第七名,固伦一直充满了傲气,可这次他随着阿瑟多次深入险境,毫无推诿,又为了救阿瑟断了左臂,阿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这份情谊。
“对不起,因为我你才这样,我……”阿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又来了!”固伦制止了阿瑟,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我们是好兄弟啊,何况这也不是你的过错。”固伦笑道,伸出独臂拍了拍阿瑟。
阿瑟鼻子一酸。
“嗯,好兄弟!”
埃尔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和阿瑟的父亲里奥·格伦道尔也是在少年时代通过历练成为了好友,如今两大家族的后辈又重复了前者的轨迹,令埃尔很是欣慰。
“这次我们是来告别的,我们克里克家族历练结束准备先回恩萨。”埃尔开口道。
“固伦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回去没有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担心回去后凯瑞看到我这个样子会生气,我再也没法抱紧她了。”固伦仅剩的右手拿出了一枚宝石胸针,轻轻抚摸着。
固伦一路上经常端详这个胸针,阿瑟知道那是固伦未婚妻凯瑞送给他的,他们两人感情深厚,哪怕固伦失去了一只胳膊,固伦也毫不担心感情危机,只担心无法再抱紧凯瑞。
“阿瑟,圣尔德学院马上就要开始天榜报道了,我在圣尔德等着你。”固伦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会去的。”
阿瑟紧紧握住了固伦的手。
……
……
帝都恩萨太阳门内。
二十根巨大的石柱撑起高绝的门庭,拱形的穹顶玲琅满目,精美的壁画,庄严的大理石浮雕,无一处不彰显着太阳门的华贵。
教皇哈曼德,这个受万众尊崇的老人,发须皆白,红润的脸上遍布皱纹,面目和善慈祥,深陷的眼窝里那双褐色的眼睛却格外锐利。
一个瘦弱的侍从慢慢走到教皇身旁。
“最近的局势怎么样。”教皇哈曼德缓缓的开口,语速很慢,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除了安多拉圣堂,近期又有十座圣堂受到了暴徒的袭击,光明骑士团保持着克制,并没有反击。”侍从轻声回道。
“天启骑士团那边有没有别的消息?”
“还没有,他们还正在清点所有的石室,一旦有消息会立即传回来。”
“被破坏的法阵能不能修复?”
“恐怕不能,我亲自去看了,破坏的很严重,现在唯一能确认的是,这应该是个传送法阵。”
“尽力复原法阵,这个很重要,必须找到传送的具体位置。”哈曼德并不发表意见,只是不断的询问。
“是!我已经联系了帝国最顶级的阵法大师,他们正在尽力复原,大人,被帝国关押的拉克希尔骑士该如何处置?”侍从问道。
“发出声明,他们是无辜的,是被利用的,一切都是司令普罗特洛堕入恶魔的怀抱所犯下的罪孽。”
“还有,让帝国释放拉克希尔所有的骑士和圣徒,将人交给我们,包括那几个痴呆的预备圣徒,让我们的人好好研究一下。”
“明白,可就怕帝国方面不会顺从我们的意愿……”侍从担忧道。
“帝国会与神廷保持一致,安排一个会晤,我会与国王徽德谈这件事。”哈曼德吩咐道。
“是,大人,我马上安排。时隔这么多年神廷再现翼人的踪迹,真不知是好是坏。”侍从感叹道。
“这其实是个好机会,普罗特洛可是裁判所的人,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向裁判所施压,派出我们的光明骑士,接管裁判所在帝国北部所有的营地据点。”
“这样做裁判所会不会有所反弹?”
“拉克希尔在裁判所治下发生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我倒要看看谁敢站到翼人那边去。”哈曼德不怒自威道。
“还有大人,刚刚收到消息,帝国提前了今年十大帝国之星的评选,这似乎很反常。”
“徽德这个老狐狸,可真会选时机,也罢,这次就让他赢一着。”哈曼德冷声道。
侍从退下,哈曼德却还深深皱着眉头。
“翼人们,这么多年终于等不及了吗,你们都躲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