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炳身子一颤,战战兢兢地回答:“据工匠检查后禀告,应该是枪管强度不够,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射击,所以才会……才会炸裂。”
“强度不够?”梁帝长眸微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是。”李炳硬着头皮回答,“据工匠说,尽管在打造枪管的时候用了大量的精钢与寒铁,但……还是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射击,两枪……是极限!”
“两枪?呵呵。”梁帝气笑了。
下一刻,他勃然大怒,犹如一头盛怒的狮子,抓过桌案上的黄玉镇纸狠狠砸向李炳,“朕要只能射两枪的废物什么用?”
镇纸正中额头,李炳被砸的头破血流,但面对盛怒中的梁帝,他连一声痛都不敢呼,只是不停磕头请罪。
梁帝连连吸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问道:“可有办法增强枪管的强度?”
李炳停下磕头的动作,战战兢兢道:“臣也问过工匠,他们都说想不出法子。”他抹了一把蒙在眼睛上的鲜血,满脸苦涩地道:“火铳是胡先生设计的,提炼精钢与寒铁的法子也是他给的,若是胡先生还活着,说不定会有法子。”
听到这话,梁帝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他保准会砸过去,“废物,全是废物,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胡一卦倒是活着,可下落不明,就算找到了,在这种情况下,胡一卦十有八九不会再替他完善火铳。
可恨,早知道这样,就再忍一忍胡一卦,等火铳彻底完成后,再除掉他,到底还是心急了。
梁帝正自懊恼之际,忽地心头一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只只蚱蜢,被渐渐串了起来,并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对胡一卦起杀心,是在发现后者对旧主念念不忘,暗中维护之后,但因为火铳的时候,他一直隐忍不发,表面上一直礼敬有加。
后来,他得知胡一卦早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图纸,只是故意寻借口不肯交出来,这才决定动手。
等除去胡一卦之后,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江家,虽然奶娘一直待他不错,当年也算是帮过他,但相应的,他让奶娘活了那么多年,享了那么多年的福,还给了江家诸多恩宠,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当年的事情,牵扯极大,一首童谣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万一那件事被彻底挖出来,就算是他,也承受不住这个后果。
这也是他派洪氏潜入江家,暗中监视的原因。
但他没想到的是,洪氏竟然早在多年前,就起了背叛之意,这些年的情报一直都是在敷衍。
这件事,胡一卦极有可能是知道的,所以得知洪氏被逼来刺杀他的时候,布下假死之局。
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梁帝否决了。
不对,这个局极可能布的还要再早一些。
胡一卦极有可能早就知道他存了杀心,所以隐晦的传出消息,并留下假图纸,即使没有洪氏出现,他也会设法假死脱身。
他清楚假死只是权宜之计,自己一定会发现,毕竟尸体不翼而飞,是一个极大的漏洞,只要稍微动些脑子,就能发现他的计策。
这个时候,只要拿江家做饵,就一定能把他给钓出来。
这时,计划里的第二环就派上用场了。
火铳!
他很清楚,自己一拿到剩下的图纸,就会迫不及待的完善火铳,并加以试验,毕竟这是他多年来的心愿。
只要一试验,火铳枪管强度不够的问题就会爆发出来。
如果他想解决这个问题,让火铳真正成为战场上的杀敌利器,征战四方,一统中原;就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绝不能动他,动江家!
“胡一卦,你真是布置了好一个阳谋!”
梁帝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面目狰狞似恶鬼。
至此,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胡一卦的谋划,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又无可奈何,气得胸膛都快炸了。
他自诩谋算无双,这么多年来,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连皇位都被他算计来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臣子摆了一道。
可恨!可恨!
如果胡一卦此刻在梁帝面前,一定会被他给生撕活剥。
李炳和王安虽然不知道梁帝为什么无端端提起胡一卦,且还这么深恶痛绝,但都知趣的闭紧了嘴巴。
这个时候出声,真是嫌命太长了。
梁帝在殿中来回走了十几趟,才勉强平复了充斥在胸膛上的怒火。
其实破局的办法不是没有,只要他愿意放弃火铳,就可以按原来的计划行事,但统一中原是他多年来的夙愿,以梁国的实力,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火铳这种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胡一卦正是算准了这么一点,才敢布下这个局。
该死的贼子!
梁帝在心里暗骂一句,扭头看向李炳,四目碰触的一瞬间,后者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视龙颜。
“厚葬那三个工匠,余下的都赏金十两,重伤者再加十两,让他们管好嘴巴,若敢外泄,朕诛他九族。”
“遵旨。”李炳连忙答应,随即小声试探道:“那火铳……”
梁帝不耐烦地道:“把所有未完工的火铳和图纸全部封存,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翻阅,包括你!”
“臣明白,陛下放心,就算拿刀架了臣脖子上,也绝不敢看一眼。”
等李炳一瘸一拐的离开后,王安正欲去江家暂住的地方传旨,心中一动,想起梁帝刚才急怒之下提及的那句话,当即收回刚刚抬起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望向余怒未消的梁帝,“陛下,那江老夫人那边……可还要去传旨?”
“传旨?”梁帝怒极反笑,“只怕今儿个传了旨,朕这火铳就再也别想完成了,胡一卦这是在利用火铳保全江家上下。”
果然如此。
王安暗自点头,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多嘴问了一声,否则这旨意冒然传下去,触了梁帝霉头,这条小命不死也得去半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