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遭遇到对方了。
也许是巡逻到一半，也许是自一开始，就意外地碰到了一起。
两队全副武装的人马，沿着边境线沉默地行进着。
为数不多接壤的边界，一直以来都有士兵巡逻，把守边境。
晴朗的天空，映射出难得一见的天蓝色，可在两方人眼里，没有一丝光彩。
大白天他们居然有一种昏天黑地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
很明显，他们的心思都不在巡逻上，不时看向对方的视线，都落在了漆黑的枪口上。
目光一触即离地打量，脚下的路也变得模糊起来。
看向狼军这边的视线，比狼军看过来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敌意和惊疑。
狼军是换防来的新部队，装备也是更新后，更加全面的，比起羊军的常驻部队，要好一些。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流逝，两方人在沉默中，行进了数里的路程。
本来没那么高大的山峰，到了河滩上已经显得峻峭入云，南北山脚那里的营地，就是双方的目的地。
踩着河滩上嶙峋的乱石子，众人的速度慢了不少，更何况要防备着。
踩实脚下的石头，确定它不会松动后，羊军班长这才把重心换到右腿上。
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了狼军这边，一名和自己同一位置上的狼兵身上，正随意地踩在一枚石头上，长满墨绿色青苔的表面，想必十分光滑。
班长的眼神一凝，目光多停留了一下。
就在那只军靴即将滑落，连带着人倒向一边的时候，那狼军士兵的腿，却被诡异地一托，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托举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平衡。
一道若隐若现的轮廓，在那狼兵的腿上浮现了一刹，正好被羊军班长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注视的视线，也被人发现了，正是那狼军的小队长。
“……”“……”
眼神上一霎间交错而过，两人都保持着克制，继续一声不吭地走着。
“哎呦！”
队伍里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带着疼痛的惨叫。
“！”“！”
没想到会有人惨叫一声，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微微地愣了一下，面面相觑起来。
“停！”“警戒！”
队伍中间的两人率先反应过来，飞快地拔出了藏在怀里的手枪，同时喝令愣住的队员们。
“刷——”
“没有命令不准开枪！”“小心走火！”
齐刷刷的抬枪声，紧跟在两位指战员的命令声后，齐齐响起。
对准头颅的枪口，还有背后无声拔出来的利刃，闪着夺命的寒芒。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精神和肌肉极度紧绷的众人间响起。
“那什么，是我扭到了脚。”
吞吞吐吐的说话声，从其中一支队伍末尾，缓缓地传来。
“……”有人的眼神，立马变得古怪起来。
有人则是憋着嘴角嘲弄的笑意，嘴唇抽动几下，终究没有放肆地笑出声。
感受着脸上聚集过来的目光，队尾的那年轻士兵，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尤其是其中的两道目光，分外锐利，仿佛要把他看穿了一样。
一道目光夹杂着严厉的惩戒意味，一道视线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番。
那名摔倒的羊军士兵，是偷看狼军装备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不留神摔倒在地的。
他的身上，还沾着一抹河滩上青绿色泥土。
再看一眼那羊军班长，愤怒和斥责的眼神，几乎喷得出火来。
那士兵脸上的尴尬，后怕的神色，还有那班长的杀人般的目光，不像演的。
心中确定是场小小的意外后，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再瞥了一眼羊族队里，那明显入伍不久的新兵，狼军巡逻队的队长，默默地收起了枪。
没有收进怀里的枪托中，而是明晃晃地挂在腰上的武装带上。
不会开第一枪，也不会怕开第二枪。
结束对峙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狼军的几位队员知会，也跟着慢慢地放下了枪，只是依然挂在胸前，以防突发情况。
看着狼族的几人，带着戒备地继续前进，羊军的班长，也让身旁的几人放下了枪。
“班长，我……”
面对着涨红了脸，凑上来认错的队员，羊军班长压低音量，低声斥责道。
“回去再收拾你，归队。”
“继续巡逻。”
目光放到逐渐走远的狼军小队身上，羊军班长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这一支狼军的巡逻队，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虽然不曾见过对方士兵的脸，但是编制人员的增加，武器装备的更新，谁都能看得出来。
羊军班长预估，先前那狼军小队长没有摔倒，凭借可能是外骨骼一类的装备。
副班长的声音也适时在耳旁响起，同样也压低了嗓音：“班长，看样子他们是真的想做点什么，要不要联系一下上面？”
他们只有一个班八个人，对上狼军的一个小队十三人，己方人员要少五个人，联系增援也很正常。
举起望远镜眺望远方的山脉，心里有了个距离的判断，羊军班长说道。
“不用了，再过去两里的路程，我们就要分开了。”
“你看见没？”“嗯。”副班长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头应道。
“至于这里的情况上级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给上级的报告，回去就由我来写吧。”
“另外，前面多了一个哨所。”声音提高了几分，仿佛是在故意提醒一样。
走在前面的狼军小队，自然而然地也听见了，只见狼军小队长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众羊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
都是聪明人，他们当然知道羊军班长为什么这么做，在提醒他们不是羊族这边建立的军事设施。
狼军队长面上沉稳如冰，心中腹诽：你们居然才知道么，还有我需要你提醒吗？
昨天深夜，狼军的无人机，早就先巡逻了一遍边境，狼军小队还没出发就知道了边境上多了两座哨塔。
眼下一点火星都能点燃的局势，除了中立势力，谁还能在两族边境上建立哨所呢？
更何况前方的小镇，本就是隔离地带，有维和部队驻扎在那里。
“队长。”这一次是一匹狼，在低声说话。
“继续走，不用管他们。”
经过羊军士兵这么一闹，两方人之间的戒心，达到了顶点。
气氛更加压抑，这一次没有人移开过目光，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脚下，想着自己该怎么杀敌。
抱胸强摔，飞身正蹬，直拳重击，拳脚功夫派不上用场，那就手枪轰开对方的面门，或者匕首割开对方的喉咙，再不济，手雷同归于尽。
似乎只要一声枪响，一声爆炸或者一道命令，两方人马就会立马殊死搏斗起来。
然而直到小镇前，路上平安无事。
哨岗上的几名士兵，早就在发现两队人马即将经过，早已做好了准备。
五人的守岗小组，一人在哨塔上了望，两人在阴影处端坐着，两人在明哨上荷枪而立。
干裂的脸庞吹着苔原独有的干冷寒风，正正印着草原标志的帽盔，卫兵在哨塔上亮带两面旗子，红蓝色交替分离，示意狼羊两队分开，不准进入小镇。
不用他挥舞旗帜，两拨人已经自觉地分开，沿着边界南北继续行进着。
目送着狼羊两拨人分开，卫兵舒了一口气，看样子今天依旧无事发生。
饮了一口壶中的温水，即将交班的卫兵，开始习惯性地四处了望。
哨塔上的视野不必多说，自然是极为开阔的。远方的青蓝色山脉，和羊族境内的一条河流，乃至狼族那边的广阔冻土，尽收眼底。
加上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幅辽阔任由思绪飞翔的荒原景色，令人疲惫一扫而空，无限神往。
然而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象，却被不远处突兀出现的哨塔，搅得一塌糊涂。
迷彩的颜色格格不入十分扎眼，而那哨塔矗立的地方，正是小镇另一头的边界。
哨塔上战友的身影，依旧站立地笔直，看样子狼羊两方没有按照正常的速度行进。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卫兵的心里，升起一丝浓重的阴云，当即寻找起来。
果然，狼羊两队，在相互离开后一百米的距离，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了。
他们在向上级报告，然后心有默契地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望着急切提速的两方人，卫兵的眼色中充满了担忧。
看狼军的数量和装备，和羊军不在同一水平上，羊族是怎么了？占着地利反而没有一点准备呢？
照着狼军不断增强的势头，不出意外的话，也就三四年的时间了。
卫兵紧皱着眉头，暗暗疑惑着。
他的疑惑今晚就得到了证实，狼军的一个空降师，紧急从后方的机场，开拔到了边境线上的秘密机场。
只因为小镇里趁乱向北奔去的一道身影。
厚厚的绷带，在远方断断续续传来的爆炸声中，一层层地解开，火光照亮了一张脸庞。
“尽管我已经接到了消息，但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我还是很意外。”
“你居然真的变成了狼……”
“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