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源没有劝慰吴梓臣,因为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法劝,如果能劝的话,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或许当他知道自己取向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会在人生道路上遇到多少的悲伤和失落了吧?
吴梓臣在角落里灰暗了半个多小时,又蹦跶出来,没心没肺地和江水源开起了玩笑,热情洋溢地向顾客推销各种款式的衣服,好像刚才的不快只是自己心爱的玩具不小心被别人写上了名字。可是眼下玩具还在自己手里,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古书中说得好:珍惜眼前人!
看到吴梓臣很快恢复正常,江水源心里其实是非常矛盾的。
一方面他希望自己与柳晨雨之间的感情,不要影响到和吴梓臣的关系。毕竟吴梓臣是他进入淮安府中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平常在学校几乎是形影不离,假以时日,成为生死兄弟也可以预期。尤其在杜文可形同陌路之后,江水源倍加珍视兄弟朋友间的真挚感情。所以就算后来隐约知道吴梓臣的爱好可能异于常人,他心里也没有任何芥蒂。
是啊,有什么可以介怀的呢?他喜欢男生,不代表是个男生他就喜欢。就好像正常人喜欢异性一样,难道见到个异性就想扑上去发生超友谊的亲密关系?显然不是!自己和蔡小佳关系就很好,平时无话不说,但并不代表自己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同样道理,搅基者也可以和同性保持纯洁的关系。即便有什么邪念。只要能发乎情、止乎礼,大家同样还是好朋友!
另一方面,当看到吴梓臣有越陷越深的迹象时,相比现在的若无其事,江水源更希望他能痛哭流涕或甩门而去。生气、暴怒、痛哭。才能让人重新审视之前的道路,纠正之前犯下的错误。此后吴梓臣无论选择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还是把两人之间定位为重新同学、朋友关系,江水源都会坦然接受——这至少比将来反目成仇好!
可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已经发生,谁也无法真的能做到若无其事。就好比手上扎了根刺儿。稍一触碰就痛彻心扉。如果强忍着痛苦拔掉,就算以后每次看到疤痕,心里还是会回想起彼时的撕心裂肺,但随着时间流逝,终究会把痛苦逐渐忘却。若是为了一时安逸。强装作若无其事,故意不去触碰,只怕将来必成伤筋动骨的巨患!
或许应该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跟他把问题说清楚吧?江水源如是想道。
但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吴梓臣牺牲周末休息时间帮自己开店,自己却在人家心上割了一刀。好不容易人家自愈成功,又要把他的伤口拉开,再撒上一把盐。简直是恨不得把别人一片好心穿上铁钎,蘸上孜然辣椒粉。放到炭火上做成烧烤。此举未免有点太过不近人情。
而且自认识以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吴梓臣在无私帮助自己,比如编排元旦晚会节目、比赛时替自己呐喊助威。自己帮他的地方却乏善可陈。如今刚和柳晨雨有点眉目,就要一脚把吴梓臣踹开,别人会怎么想?始乱终弃?忘恩负义?就算别人不这么想,自己良心上过意得去么?
宁欠人钱,莫欠人情啊!
趁着现在还能偿还,能补多少是多少吧!等到店里没有客人得时候。江水源招呼吴梓臣道:“我这两三个星期没去学校,都不知道老师课上讲了些什么东西。这两天你帮忙开店。也没有好好复习吧?月考在即,咱们俩一起把这段时间以来的知识点串一下。我先一门一门说。你听听看有什么遗漏?”
“好啊、好啊!”
江水源的记忆力超群,课本早就印在脑袋里,此刻对照柳晨雨的笔记,轻松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课程要点复述一遍。吴梓臣除了补充一两点老师课上拓展的内容外,再无其他遗漏。听完之后,吴梓臣忍不住夸赞道:“老大好厉害!明明两个多星期没去上课,对课本的了解和掌握居然比我这个上过课的还全面、还透彻,真乃神人也!”
江水源笑道:“下面换你来讲,我作补充。如果你要连我这个自学的都比不过,可别怪我发飙哦!”
“啊?”吴梓臣顿时苦下脸来,“我都没带课本和笔记,怎么讲?”
江水源摇摇头:“对着课本和笔记念书谁不会?就是要脱离课本和笔记讲出来,那才是本事!难不成考试的时候还允许你带课本和笔记?”
“好吧。如果我有遗漏的地方,老大你可别骂我!”
“真是笑话,我骂你干什么?多不文明!有遗漏的地方我一般直接动手。”
“呃……”
两人一个复述,一个补充,偶尔有客人进来的时候问答会暂时中止,等客人走后才会继续进行。一直断断续续说了将近两个小时,吴梓臣才勉强把所有课程内容全部讲完,与江水源半个小时之内将九门课程纲举目张、有条不紊地串讲相比,差距不啻千里、万里!
吴梓臣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一口长气还没喘匀,江水源又道:“刚才你说的时候遗漏大多,而且凌乱不成体系。你先好好想想,等会儿再给我复述一遍!”
吴梓臣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老大,不带这么玩人的!”
“就是要这么玩你,怎么着不服?”
“能不服么?”
“可以不服,但是我会打到你服!”
第二次复述明显比第一次流畅许多,要补充的地方也少了不少。江水源相信这样问答式的复习效果不亚于在家自己看书,经过这两轮温习,至少吴梓臣对最近几周的重要知识点有了较为全面直观的把握。月考时只要用点心,应该不会考得太差。
等到晚上快要关门打烊的时候,吴梓臣突然问道:“老大,明天——”
“明天我也得去上学。”江水源知道吴梓臣要说什么,但事实就是这样,江友直可以容忍江水源在周末开两天店,也可以容忍他在店里胡闹一下,甚至亏本都无所谓。在家里发生这样变故的前提下,这种胡闹对于贪玩好动的少年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排解压力和忧虑的方法。
可是所有的这些,前提是不能影响学业。无论作为父亲,还是作为老师,江友直都绝对难以容忍江水源放下学业专门开店。如果江水源胆敢以开店为借口不去上课,绝对会分分钟被暴怒的老爸挂到鼓楼上飕成人干!
“哦!”吴梓臣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下周末你还开店么?”
“再看吧!”这种事情江水源也说不准,说不定明天这个女装店就被老爸脱手转让掉,也有可能下一秒老妈就清醒过来,然后下周末就可以活蹦乱跳地开店了。如果有选择的话,江水源宁愿是后者!
“这样啊。”吴梓臣有些失望。
很显然他希望江水源能把店子一直开下去,这样无论工作日还是周末,两人就都能待在一起了。忙的时候一个收银一个招呼客人,闲的时候两人相对傻笑,光是想想都能感到无边的幸福。尽管他知道这样的幸福时光会很短暂,但至少将来能有许多值得回味的记忆。
既然不能把他留在身边,那就争取把他留在记忆里吧!
江水源没有理会吴梓臣的小心思,转身到仓库里盘点库存,吴梓臣也准备把店门口的衣服给收进来,这时店里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咦,你不是明胜娱乐公司的那个什么什么经理么?怎么现在来买衣服?我们已经打烊了,明儿赶早吧!”
“我找江水源同学!”谢碧寿也认出对面这个男生是谁,知道他有多难缠,干脆直接找正主儿。
江水源闻声从仓库里出来:“谢经理?这么晚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谢碧寿脸上带着谦恭的微笑:“江水源同学,不知我前几天跟您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时间可不等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