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小厮的带领下去了二楼的雅间坐着,沈蘅芜刚落座,慕非止就将两边的帘子给拉了下来,只剩下前面的视线。
“夫君,对面有熟人呢!”沈蘅芜朝慕非止附耳过去,眼睛望向斜对面的地方,因为这妓院是圆形的结构,所以二楼是环状的,而一楼下面是个圆形的台子,三百六十度的观光视线角度。
慕非止朝对面看去,只见一个温润公子正身姿端正的坐在那里,眼睛很是认真的看着下面的台子。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视线,那人忽的转过头来,只是因着沈蘅芜和慕非止两人易了容的原因,所以那人并没有瞧出他们的真容。
“清平候怎么会在这里?”沈蘅芜朝慕非止问道,语气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惊讶,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谁知道呢?少卿原本就爱留恋红楼歌馆。”慕非止表情也淡淡的,眸子深邃而又暗沉。
“你手里拿着这把匕首做什么?”慕非止低头间瞧见沈蘅芜怀里不动声色的握着一把匕首,正是刚刚猜灯谜的时候赢得,他刚刚已经将她手中的小玩意儿全都拿到了自己的怀里,只是沈蘅芜还留了一把小匕首在身上。
“瞧着好玩儿,况且,你瞧,它这么小,若是用来防身,一定好用的很。”沈蘅芜笑了笑,很是随意的将它放到了袖子里。
“阿芜,今天咱们只是来看光景的,你莫要捣乱。”慕非止被沈蘅芜那个意味不明的笑意给震住了,他很是怕她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毕竟,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捣乱?”沈蘅芜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将目光放到了一楼的台子上。
那台子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浅色的罗帐,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一众看客们也因为这小小的变化从刚才的喧闹状态逐渐变得安静起来,目光都灼灼的看向楼下。
“得一女子,这青楼今晚必定赚翻,你瞧瞧楼下那些人,银票都已经露出来了。”沈蘅芜嘴角含笑的看向楼下一众目露色光的男人们,啧啧了两声。
“单单为了人品或者样貌而分文不取的红尘女子向来也不少。”慕非止的言下之意就是,这青楼今晚也有可能赚不到钱,因为那女子一旦看谁看顺了眼,分文不取的事情也是可能的。
“你觉得那些人都是眼瞎吗?”沈蘅芜丝毫不相信有这样纯粹的交易,即使那卖身的女子同意,可是老鸨呢?她可是拥有着这些姑娘们的卖身契,对于她们来说,这些女子都是摇钱树,更何况是噱头如此之大的花魁。
“离我近一些。”慕非止没有回答沈蘅芜的话,而是将沈蘅芜朝自己又拉近了一些。
沈蘅芜有些扭捏的道:“慕非止,别忘了,咱们俩现在是男装,会被人看做是断袖的。”
“你现在才想起自己是男装,我可记得,刚刚你还在街上拉着我的手撒娇,刚才街上那么多人你都没有避讳,现在又讲究什么?”慕非止轻笑一声,却还是将手伸到了她的身后,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嘘,开始了。”沈蘅芜朝他身上拧了一把,然后就听到四周传来一声惊呼,等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缭乱了。刚刚围在台子周围的轻纱罗帐嘭的一声落了下去,然后就见各种颜色的花瓣如同雨滴一样从四周落到了台子上,就在这花瓣雨中,一个俏丽的人影凌空而起,在一众男人们的欢呼声中,那人影就如同轻盈的蝴蝶一般,从台子上缓缓的飞起,那五颜六色的花瓣雨在她的身边簌簌而落,她身着一袭白色的衣裙,长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张白纱遮面,身体轻盈的不可思议,而她的身形也美得动人至极,一众男人们的眼珠子顿时被这动人的画面给吸引住了,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这桃夭姑娘倒是个妙人。”沈蘅芜感叹了一句,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想要知道他看到如此动人的女人是什么反应,结果刚转过头,就见慕非止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好似在防备着什么东西。
“夫君,你说这女子好看不?”沈蘅芜笑眯眯的朝慕非止问道。
“没你好看。”慕非止的目光一边不动声色的梭巡着,一边朝沈蘅芜道。
沈蘅芜瞧他那不算敷衍的表情,呵呵一笑,又转回头去,那女子已经静止在了空中,沈蘅芜从她那身形上隐约瞧得出来,这姑娘该是会武功的。
就在沈蘅芜思考的时候,那姑娘忽然挥动水袖,竟然在空中自如的舞动了起来,那曼妙的身姿再加上不知何时从四周飘出来的箫声。真真是一副好景。
那箫声低沉至极。却带着一种魔力,好似将人拉进了它所营造的氛围之中,所有的情绪都被迟缓了,沈蘅芜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摇了摇头,心中冷笑。
大厅中的气氛就被这静谧的箫声和缓缓的舞蹈拉慢了,大家似乎都愈发的沉浸在这动人的场景之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了。就在这静谧的时候,忽的一阵风朝慕非止的方向吹了来,等沈蘅芜看仔细的时候,一个人影提着剑已经飞到了慕非止的面前,慕非止的反应稍显慵懒,他侧身躲过,也就在慕非止躲过那人的剑时,原本在空中起舞的女子趁着慕非止分神之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朝沈蘅芜急速的飞了过来。
大厅的人几乎都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以至于他们连惊呼都忘了喊出来。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瞧向二楼的一个包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目光冷硬的将一具尸体抛下了楼,而他身边的身材较矮的男人正满脸笑意的看着对面的桃夭姑娘,桃夭姑娘还维持着刚才拿剑的姿势,只不过那剑并未伤了男人一丝一毫,反而有血顺着桃夭姑娘的身体朝一楼滴落了下去。
沈蘅芜用力将手中的刀子朝桃夭的身体里捅了捅,虽是杀人的场面,可沈蘅芜满脸带笑,没有一丝的恐惧,她看着对面桃夭姑娘露在外面惊诧的眼睛还有顺着面纱从嘴角露出的血,她声音爽朗的朝身边的慕非止笑道:“夫君,你看,原来这刀子是能放长,看起来是个匕首,实际上却是一把好剑。”沈蘅芜捏着匕首的前端在桃夭的身上转了了圈,刀刃磨着血肉的声音顿时响起,沈蘅芜冷笑一声,看着四周以及楼下望上来的,依旧还沉浸在惊诧中的人们,嘿嘿一笑,朝已经奄奄一息的桃夭道:“姑娘,千万不要小瞧我,因为我会让你永远记住,自己是怎么死的。”沈蘅芜在众人后知后觉的尖叫声中将那匕首给抽了出来,桃夭一口血吐了出来,连人带剑都落到了一楼。虽是短短的一层距离,却足够她死去的了。
“回宫。”老鸨带人已经冲上了二楼,慕非止朝身后的空气说了一句,然后就揽住沈蘅芜的腰朝外面的窗户飞了出去,被慕非止揽过去的那一刻,沈蘅芜竟然朝着对面的人微微的咧嘴,目光中带着精明的算计。
能在京都中立足,并且还人来人往的大规模青楼,沈蘅芜自然不能低估了它的分量,这背后一定有撑腰的人,所以她也不认为他们会一路安然的回宫,因为既然有人在这么“偶然”的情况下都能进行刺杀,自然是识破了他们的身份,所以他们回宫的路上肯定不会太平顺,不过沈蘅芜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回不去。
“娘娘,您可是一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属下。”白雀一身白衣跟在慕非止和沈蘅芜的身后,似埋怨,却又带着戏谑般的笑意朝沈蘅芜说道。
沈蘅芜此时被慕非止抱在怀里在屋顶上飞奔,可听见白雀那语气,她笑道:“今天手痒,突然想杀人了。”
这句话出来,她身后的白雀和黑鹰顿时一脸黑汗。
“沈蘅芜,我说的话你都给我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慕非止黑着一张脸朝沈蘅芜呵斥了一句。
“夫君……”沈蘅芜刚要开口,慕非止脚下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起来,移动间,沈蘅芜只听得慕非止道:“回去我们再算账。”
跟在后面追杀的人似乎是有点多,黑鹰和白雀手脚麻利的在后面善后,慕非止就抱着沈蘅芜在屋顶上穿梭,就在他要带着沈蘅芜朝王宫正门方向跑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就跟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几人的面前,一个红色的灯笼挂在马车头上,沈蘅芜看不清那坐在马车前面的人影,可却是认得那一头银发的,那人应是杜仲无疑。
“怎么这么慢,我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慕非止抱着沈蘅芜直接窜进了那马车之中,杜仲速度很快的扬了扬马鞭,就朝身后的两人念叨了句。
“我们进去也不过半个时辰。”沈蘅芜嘟囔了一句。
“你们串成一通?”慕非止将沈蘅芜拉到自己腿上,双手狠狠的掐住她的腰,整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阵阵怒气,沈蘅芜撒娇般的朝背后的胸膛蹭了蹭,声音也软了下来:“夫君,我……”
“别给我来这一招,我倒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慕非止现在怒气冲冲,怎么看这件事都是提前计划好的,包括原本应该好好呆在天机楼的白雀,还有呆在离园的杜仲,他们两个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早有安排的,敢情这女人是独独瞒了他一个人。
“夫君。”沈蘅芜转过身子,搂住慕非止的颈项,很是乖巧的蹭了蹭,然后道:“我承认,看花灯是真,打着名号逛妓院也是真,我是想看一看,自己猜的对不对。白雀和师叔的确是我喊来帮忙的,我也只是以防万一。”
“你以为他没想到?”车子外突然响起杜仲的声音:“慕非止,即使我和白雀今天不来,你也早有自己的打算是不是?我可不信,除了黑鹰你就一个人都没安排?咱们的马车后面一定有不少暗中保护的人,以你对这丫头的重视程度,即使不把整个天机楼给喊来,也差不多了。”
“给我闭嘴。”慕非止一阵掌风就劈了出去,所幸杜仲给巧巧的躲了过去。
“下次不会啦。下次你要去青楼记得带上我,不要一声不吭。”沈蘅芜窝进慕非止的怀里,对于慕非止的脾气,她拿捏的非常好,她知道,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带着宝宝有你这么胡闹的吗?”慕非止想起刚刚在青楼那一幕,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出手,沈蘅芜就已经先发制人,甚至那桃夭的身体刚刚飞到她的面前,她就将手中能变长的匕首给伸了出去,隔空杀人,若不是有栏杆挡着,那桃夭的身体恐怕早已经跌落下去。慕非止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沈蘅芜以及她眼中所散发出的光芒,令他着迷不已,这是他的女人,他一直想护在身后,却不甘愿当娇柔花朵的女人。
慕非止一开口“斥责”就停不下来,沈蘅芜只得将脸凑向前,直接以吻封缄,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
慕非止对于她的主动向来没有招架之力,他将所有的“愤怒”全都化为了越来越激烈的吻,变被动为主动,马车之中顿时只剩下了浓浓的喘息之声。
就在两人吻得缠绵之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慕非止怒火冲冲的眼睛隔着帘子朝驾车的杜仲看去,杜仲对于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丝毫不在意,反而咯咯阴笑了两声,道:“路不稳,有石头,你们可得坐好。”
“夫君,这清平候为何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原以为你们是好兄弟的。”马车已经缓缓的驶进王宫,沈蘅芜抱着慕非止,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