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最东面的庭院里，掺杂着悲戚的两种哭声，令闻者既是吃惊又是揪心。
“那就慢慢来，别哭了。”
君耀伸手将夜阑怀里哭到抽噎的小人儿重新抱回来，起身从花藤上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递给怀里的小人儿，轻声笑道：“卷儿你看这是什么？”
被紫色小花吸引的小人儿停止哭泣，因为抽噎整个小身子都一颤一颤的。
“花，花花。”
“对，卷儿真聪明。”
君耀一笑，他怀中的小人儿便也跟着笑起来，长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儿跌落在她手中的紫色花朵里。
坐在桌前将这一幕看到眼里的夜阑脸色一晃，不觉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立马便回过神暗自提醒自己道：你在想什么呢夜阑。
若这一切解释不清楚，在耀耀眼里这小妮子可就真变成你和老九生的闺女了。
可是……
夜阑目光再次被花藤架下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给吸引。
耀耀以后，定是位温柔至极的父亲。
察觉到望向自己这边的目光，君耀侧身对坐在桌前的那人轻声道：“你不是要解释么？”
“我……”
夜阑起身，忽然面色惊喜道：“耀耀，你眼睛好了？”
“解释。”
这低沉又简洁的二字让夜阑脸上的笑意瞬时淡了下来，双手抓住自己的裙裾低声道：“我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解释。”
君耀收回放在对面人身上的视线，从袖内拿出一张素帕替抱在手中的小人儿轻轻擦去泪水，笑道：“卷儿饿不饿？”
“卷儿不饿。”
小人儿摇头笑意甜甜，伸手将手中的紫色花朵放在君耀的发间。
“花花送你。”
君耀黑眸一晃，随即笑道：“谢谢卷儿。”
小人儿便笑得更甜了。
夜阑攥紧裙裾走上前，朝君耀怀中人伸出手。
“来，我抱。”
这小妮子虽用慧眼察觉不出异常，但定有古怪。
不能让她这般黏着耀耀。
“不要娘亲。”
哪知那小人儿嘟着嘴侧过身去，似乎在生气一般。
君耀便带着她往花廊前方走去。
这……
夜阑立马跟了上去，君耀怀里的小人儿也一直偷偷瞄着她，等两道目光相对，她又偏过头去。
这小丫头怎么回事？
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像是温姜做出来的傀儡……可若不是，怎么偏偏这么巧？
不仅出现在还魂珠制造的梦境中，还长得和自己跟老九这么像，还被山儿他们送到自己手边。
莫非……是温姜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和自己与老九外貌相似的小女娃？
想到这里夜阑鼓足勇气再次开口道：“卷卷，你不饿么？”
小娃娃不都是吃食不离嘴的？
“不饿。”
卷儿摇头，“卷儿不喜欢吃东西。”
“那喝水么？”君耀柔声问道。
“喝！”
小人儿点头，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贴在君耀的脸颊上，声音又甜又软，“喝甜甜的水！”
甜甜的水？
君耀下意思地就往夜阑身上瞄了一眼，吓得那人立刻双手抱在胸前，神色紧张道：“她、她她已经很大了！”
“什么她？作为娘亲你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她哪里知道。
她也是突然被陷害成为娘亲的。
夜阑委屈道：“甘蔗汁么。”
她小时候就一直喜欢喝甜甜的甘蔗汁。
“是甘蔗汁么？”
君耀问向怀中的小人儿，不过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重复着“甜甜的水。”
转身他对着还呆愣在原地的红衣人儿道：“你还不去？”
“去……哦哦，我去。”
夜阑立刻消失在原地。
“卷儿几岁了？”君耀笑问道。
他怀里的小人儿眨了眨圆溜溜的杏眼伸出自己的右手，对着面前人认真道：“卷儿快三岁了。”
快三岁。
君耀垂眸，那时她是怀着身孕和洋泽离开的？
“叔叔们说，卷儿是一条小龙。”
小人儿歪头望着眼前人，“你是爹爹么？”
“不是。”
听到这声，那小人儿立马瘪嘴似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等会儿让娘亲带你去见爹爹好不好？”
君耀柔声问道，随后便听到带着哭腔的软糯声音道：“不要……不见爹爹……爹爹见不到……”
是说洋泽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么？
为什么？
她又为什么不带着卷儿回上界，还要把卷儿托付给旁人？
到底有什么原因让他们连孩子都扔下了？
是为了所谓的大义，都想着牺牲自己么？
“甘蔗汁来了！”
夜阑端着一个大碗突然出现，右手一拂，身前便出现一张白玉桌，随即将手中那个足足有脸盆大小的碗放在桌面上，连白玉桌都只剩下了外围一圈。
“你打算这么给卷儿喝？”
听到这声质问夜阑不解道：“不可以么？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喝的。”
其实她就是想让耀耀知道，这小妮子不过是凑巧和自己长得像了些罢了，除此之外……
“……”
夜阑的思绪因为被君耀放在凳子上的那小人儿而被打断。
只见站在凳子上才勉强够到那个“盆”的小人儿双手竟然将“盆”抱了起来，听到“咕隆咕隆”的咽水声，夜阑心头一惊。
君耀唇边弯着浅笑看着喝完最后一口甘蔗汁的那小人儿。
原来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带她去见洋泽君罢。”
她还这么小，应该留在父母身边的。
“不去。”夜阑转过身。
老九正是登位之时，如今她带着和他几分神似的小妮子去到天界，不知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而且这件事本就和老九无关。
“那到时你选个妥当的时候。在此之前，你便和卷儿留在这里。”
回头，看着又弯身与小卷儿说起话来的那人，夜阑只觉心头一搐。
他为什么不生气？
是觉得不值得为自己这样的女子生气，还是，他真的不会为自己而生气了？
“耀耀，你觉得我和老九配不配？”夜阑望着那道背影轻声问道。
“十分般配。”
他抬手放在小卷儿的头上，笑道：“所以卷儿才这样聪明可爱。”
是么。
夜阑回身望着远处的一片绿荫弯出一抹苦笑。
他好像接受了。
或许在那个“梦境”里，他就接受了。
又或许，之前只是他对自己做出的妥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