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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记忆变得遥远的时候,画面模糊起来,许许多多的细节变成了一片片的马赛克拼接在一起,有时候甚至会怀疑,那是自己的真实经历?
尤其是当曾经的记忆,和现在的生活环境完全脱离,仿佛只有在梦中才会营造出的光怪陆离,就更是如此。
一层一层地压在心底,被现在生活的种种喜悦、美好、苦难,以及沉浸于此时的情绪堆垒其上,厚厚的叠堆最终变成了液压机下支离破碎似的,便很难再将其拾捡出来复原曾经的清晰画面。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二十年,秦守安慢慢调整着自己的生态,早已经习惯融入这个世界,怎么生活下去,在这个世界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走走看看停停地过一辈子才是重点。
至于曾经怎么来到的这个世界,重要吗?
不重要,所以更加容易遗忘。
重生殿并不是标准化的宫殿,正上方的藻井呈现巨大的伞盖形,由细密的斗拱承托,以榫卯结构托举周围的木材,整个藻井呈现出一条一条云龙集中飞天的画面。
按照新秦礼制,只有最尊贵的建筑物,包括神佛和帝王的宝座顶上,才能用这种重重拱卫拖高的藻井。
在重生殿这样的建筑中,这样的藻井让人生出仰望之意,它也更代表着一种“飞升”的暗喻,表示底下的棺材会在诸龙的引领下,飞升到另外一个世界。
阳光从藻井中刻意留下的间隔缝隙中泄出,一线线地交错落在棺材上,烘托出了一种神秘、大气而诡异的感觉,似乎生者踏入了死地,而死者却并未真正前往冥土。
整个重生殿都好像陷入了一种明暗和生死交界的边沿,若是再有洪钟大吕的奏乐,只怕会震慑的人难以挪动脚步,被摄魂夺魄似的无法将注意力从那棺材挪开。
秦守安的眼中也只有这一副似曾相似的棺材
表面所用青绿、粉褐、藕褐、赤褐、黄白等颜色十分明亮新鲜,彩绘的龙虎朱雀等祥瑞图案清晰鲜亮,仿佛落笔不久。
中央图案中有一座高山,山为等腰,立于画面中央,双龙穿越山体,龙尾环绕一方古玉,两条黄色绶带栓住双龙。
近在咫尺的实物,也让秦守安对于前世最后的画面清晰起来,他挖土的时候意外跌落到一副古棺木中……随后就开始了在新秦的一生。
那副古棺木赫然就在眼前。
秦守安不由自主地走近。
锃亮的地砖上映照着秦守安的影子,如水流淌,似乎他也变得虚幻起来。
落入殿中的光线中,细微的尘粒飞扬,微微眯着眼睛仰望,似乎看到的是星云中一颗颗恒星诞生的情景,秦守安从那种时空颠倒的眩晕感中回过神来,晃了晃头。
周围的亮度稍稍黯淡,那种神圣和诡异结合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似乎回到了现实,秦守安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副棺材中。
因它而来,大概也会因它而去?这样的想法,让秦守安产生了一个念头打开它,自己会不会就离开了新秦?
于是他停住了脚步。
来到这个世界之时,新秦是未知的、陌生的,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前世还会停留在他离开时的一瞬间吗?显然不是。
那么前世现在反倒是成为了一个未知的,陌生的世界了,他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
她和他一样露出好奇的目光,只是她的关注更多的是在他身上,看到他回过头来,脸上便流露出一些得意的神色,似乎在为她能够带他去有意思的地方而感到骄傲。
一缕阳光落在她的裙摆上,优质的丝绸总是那么容易通透,映照出薄纱花纹影子覆盖的肌肤、妙曼玲珑的腿部线条。
未知的世界再怎么吸引人,终究不如眼前的她那么真实的美好。
更何况他心中所系的,远不止皇后娘娘。
“先帝会不会还躺在里面?”秦守安不动声色地运转真气,让自己保持在巅峰反应的状态,看似随意地挪动脚步,却把皇后娘娘挡在了他身后。
小时候遇到危险,就习惯挡在她们面前,现在即便她变成了别人的老婆,秦守安依然如此。
毕竟这别人的老婆,和他更加亲近,和那些“畎”的动机倒是不能一概而论。
秦圣珺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种无形的保护圈中,知道他又和小时候一样把她和房之湄当成脆弱而容易死掉的小动物护着了,心和身子一下就软了,靠在他后背紧贴着他。
她抬起他的手臂,从他的胳肢窝下面探头出来打量眼前的棺材“怎么可能?先帝遗嘱,要把他葬在鲲仑山脉中。”
秦守安倒是想起来了,根据史书记载,大一统稳定下来的继位皇帝中,先帝是唯一一个没有在生前开始建造陵墓的皇帝。
皇帝的陵墓讲究“事死如生”,也就是说生前怎么样的排场,死后也要同等的待遇,这种规格往往没有个几十年的持续建造,根本完成不了。
这也是很多皇帝一继位就要开始安排最亲近的臣子来负责陵墓建造,以免等到驾崩了都没有陵墓可以安葬,不得不陈尸数年甚至更长时间等待下葬。
要是在等待下葬期间,政权皇室更迭,那么可能就再也无法享受到皇帝的下葬规格,想想都难以接受。
先帝在这样的传统中,就尤其显得特别,他继位后压根就没有关注过陵墓建造的事情,直到臣子们屡屡进言,才下旨说自己不打算进秦氏皇陵,只要埋在鲲仑山脉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秦守安明白了,先帝根本就没有建造陵墓,所以龙棺一直停留在重生殿,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问题,朝堂上下只当是因为先帝陵墓建造的问题,所以才把龙棺保留在重生殿中。
“我听说龙棺不是已经移出重生殿了吗?这么多年,先帝应该入土为安了。”秦守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龙棺,只觉得它养护的也太好了点,簇新簇新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秦圣珺又从他的胳肢窝下把头缩了回去,躲在他的后背,感觉着他强劲而沉稳的心跳,带动着她的脂肉也跟着颤动似的,“你猜猜看,这里为什么叫重生殿?”
“嗯……重生殿、长生殿、再生堂、诸如此类的名字不是很常见吗?”秦守安感觉皇后娘娘珠圆玉润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后背热乎乎的有点让他呼吸都加快了一些。
有点想把她推开,但是考虑到这个特殊的环境也许蕴藏着什么危机情况,他只好忍耐住了,接着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重生殿就是因为先帝能够在这里重生,所以取名叫重生殿吧?”
“伱猜对了!”秦圣珺在他背后兴奋地蹦蹦跳跳,这种被他保护在后面,然后偷偷摸摸地乱闯一些禁地的感觉,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长大了还能和小时候那样胡闹,而且是同样兴奋和刺激,实在太让人满足了。
不过有些不一样的是,小时候单纯的就是想亲近他,和他一起玩耍,现在身体却总是多了一些蠢蠢欲动的羞耻之念,止不住地想和他贴贴在一起。
“真的?”尽管听起来她像是在胡说八道,但秦守安真有点信。
他可以通过这副龙棺来到新秦,一直拥有这副龙棺的皇帝陛下,通过它来重生,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只是他更倾向于用守恒的理论来解释,这是两个世界的人员交换,他来到这个世界,皇帝陛下则去了他原来的那个世界。
“噗……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这副棺材我已经摸过了,它好像是仿造的。”秦圣珺从他后背移出来一点,伸出腿来,用脚尖踢了踢棺材。
微微带着震动回应的“嘭嘭”声。
真正的龙棺显然不会是这种动静。
秦守安侧头看了看秦圣珺,然后也伸出手在棺材盖板上敲了敲,确实是很薄的棺材盖板。
“姑母时不时地会来重生殿。我怀疑她是觉得先帝的棺材隐藏着什么大秘密,而大秘密就藏在这副棺材的彩绘图案上。”秦圣珺分析道,“可是先帝终究是要下葬的,所以她就找人仿造了这副棺木,时不时地来研究下。”
“你可真聪明。”秦守安朝着她拱了拱手,小时候她就带着秦守安和房之湄去看过什么金缕玉衣之类的东西,长大了兴趣爱好也没有变啊,对这些涉及墓葬之类的神秘学依然兴趣盎然。
“那可不?”秦圣珺偏着头承认自己确实很聪明。
秦守安确实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因为他感觉这副棺材的彩绘图案确实很不一般。
其中蕴藏着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感觉,尤其是图案中的凤凰,气焰凶悍,朝着正要升天离去的龙张牙舞爪,充溢着一种凶杀逆伦,颠倒龙凤寓意的感觉。
就像眼前的朝堂,先帝驾崩,太后娘娘主政朝堂,可不就是龙升天离去,凤据龙座?
只是连秦守安都有这样的感觉,太后娘娘作为当事人自然会更加敏感地发觉这一点。
太后娘娘所关注的龙棺秘密,那就绝对不会这么浅显,到底会是什么呢?
“这副龙棺从何而来,先帝是制造者,还是偶然得到它的人?宫里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吗?”
“没有。姑母似乎也不得而知。”秦圣珺摇了摇头,“守安哥哥,你成为府君以后,利用风雷卫暗中调查吧,尤其是在鲲仑山脉中搜寻,也许能够知道更多关于这副龙棺的秘密。”
“你是想拜托我调查龙棺?”秦守安明白了,她七拐八绕的,原来就是想让秦守安帮这个忙,她知道秦守安对这些东西肯定也很感兴趣。
秦圣珺左看右看,手指头轻轻抚摸着棺材盖板上的花纹,压低声音说道
“我以前在重生殿里玩耍,发现姑母要进来了,就赶紧躲在这个仿造的棺材里不敢出声,因此听到了姑母说的一些话。”
“她说了什么?”秦守安也不知不觉地被她渲染的气氛弄的紧张起来,藏在棺材里偷听到的大秘密,感觉就是会不得了。
荣宝宝果然是不管多少岁,都能整出大事情来……她在重生殿里玩耍,应该是秦守安去天道门的时候了,否则她肯定忍不住早就告诉他,一起来探究了。
“我听着她的语气,对先帝颇有些怨气的样子……大概就是她说迟早会掌握龙棺的秘密,重生回到当年……然后她具体要干什么,我就听不清楚了,当年是指那一年,也搞不清楚。”秦圣珺瞪大了眼睛,在秦守安的耳边悄声说道“是不是很好玩?”
皇后娘娘口中湿润清新的气息,扑在他的耳朵上,让人觉得酥酥麻麻,秦守安连忙捂住耳朵,他这里虽然不像她那样敏感,但终究会让人觉得异样。
秦守安很快守住心神,原来是有怨气……有怨气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看那些红衣女鬼,一般就是因为怨气特别强大才造成她恐怖的力量,太后娘娘也是如此,她对于普通人的影响力、杀伤力只怕远甚于千千万万的红衣女鬼,再加上她也有怨气,自然成为了让秦守安都避之不及的老娘们。
太后娘娘如此重视,若是有机会得到龙棺,秦守安自然不会错过……可是这些图案中隐藏的秘密,真的是破解了以后,就能够重生?
秦守安不太相信,他更倾向于龙棺本体才有这样的能力,而通过破解这些图案,说不动只是得到操纵和控制龙棺的方法。
“如果我们得到了龙棺,又知道怎么使用?你要干什么?”
两个人一起贴着棺材坐了下来,互相看着对方。
“我要回到过去,阻止你去天道门学武,然后和你成亲,等到了我们现在的年纪,我们都已经儿孙满堂了。”秦圣珺侧头靠着秦守安,理所当然地说道。
语气很坚定,不可动摇的样子,似乎只是寻常的事情,但那美人儿自带的胭脂色却从羞涩的心中渗透出来,爬满了粉粉嫩嫩的肌肤,让她的气息都变得温暖而迷人,秦圣珺哼了一声以示自己根本不在乎被他笑话,用力搂紧了他的手臂。
“笨蛋,干嘛阻止我去天道门学武?我们可以一起去学武。”秦守安侧头,脸颊碰了碰她头顶,发丝散溢着花露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深深地呼吸一口,“不记得了吗?我和你讲过的很多故事里,男女主角一起练武,多好?”
秦圣珺没有忘记,只是执念太单纯,没有添加太多有趣和好玩的东西,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怦然心动,想象着自己叫他师兄,他叫她师妹,两个人练剑时眉来眼去。
还要练那种不能穿衣服用花从隔绝视线对掌的功夫,她被毒蛇咬了,然后他来给她吸毒,关键是那毒蛇好调皮,竟然咬到了人家不能给夫君以外的人看的地方……
越想越脸红,秦圣珺抬起手来捂住脸,好吧,就听他的,如果重生了就这样,一起去学武好了……反正学武的过程中也可以偷吃禁果,然后儿孙满堂。
“那房之湄肯定气死了。”秦圣珺吃吃发笑,想想房之湄气急败坏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就很满足,那时候自己和守安哥哥重生了,相处的时候对房之湄的态度肯定会不一样的,即便还是好朋友,但也只会把她当小屁孩子看待。
“房之湄长大了的话……一起娶了。”反正是在胡说八道,秦守安自然要一碗水端平,照顾到自己的另外一个青梅竹马。
“啊……你娶了我们两个……不,我是说你要娶我和房之湄?”秦圣珺本来想说娶了荣宝宝和自己还不够吗,差点露馅,佯怒作气势汹汹的样子,“那看来必须得重生了……如果不重生,你过一段时间大概就会和她生宝宝了。”
“你都已经嫁人了,还管我和房之湄生宝宝的问题。”秦守安站在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了,我答应你。我明天就要去九州府坐堂,第一件事情就是查一查龙棺。”
说是这么说,但秦守安知道这事儿其实也不能轻举妄动,毕竟龙棺不是外臣能够随便调查的,他必须要找到一批绝对可靠的手下去负责,而他刚刚进入九州府时,能够完全放心的人肯定不多。
“我也可以和你生!”秦圣珺趁机把这个最终目标说出口。
原本以为需要通过色诱或者迷药之类的方法,但是秦圣珺现在感觉,自己和他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没事找事地腻歪一会儿,终究会发生那些事儿。
女追男,只是隔层纱,更主要的是有青梅竹马的基础,面对着长大后的她这样美色和聪慧集于一体的妙人儿,他又能抵抗魅惑到何时呢?
“生你个头……”秦守安伸手就想拍拍她的小肚子,好在他终究没有被她迷的七荤八素,手掌一转,只是在她的腰肢侧面拍了拍,“你去和陛下加油生吧……”
这腰是真细啊……秦守安心中喟叹,赶紧收回手,他是无意的,并不是自觉不自觉地和她挨挨蹭蹭。
抬手握着拳头,放在唇边想要止住即将发出的咳嗽声,却是被心中油然而生的一种不愉快先止住了做作的咳嗽。
她如果真的和陛下生了孩子,秦守安在一边准备进贡贺礼时,大概一边会有点像那敖遨蛟的心情了吧。
都是这又娇又魅又妖娆妩媚的皇后娘娘的错,她若是保持好距离和界限,不勾的他蠢蠢欲动,他哪里会有这么一种伤怀的情绪?
许多事情都是你不想其实没有什么,越想就越觉得不爽,逐渐念头不通达,然后导致自己冲动付出代价。
“不,我只和你生。我们偷偷生个孩子,以后继承皇位。”
秦圣珺挽住了秦守安的手臂,很有决心地说道,
“我们就算是当激安夫吟妇,也要当的惊世骇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成就一番皇图霸业。”
“你……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当你还是可以口无遮拦也没有人和你计较的小女孩吗?”秦守安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扭头左看右看。
理智,要理智,不能被她撺掇的跟要谋朝篡位了一样。
秦守安会慌,当然是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她说的有些心动,历史上有的是秽乱宫廷的女人,然后引起了血流成河的争斗与清洗,她真的有了那些女人的一点模样了!
最关键的是,很多时候她看上去是胡说八道,但她自己常常是会当真的,而且她姑母是太后那个老娘们,耳濡目染之下难免有点凶残。
并且对这些事儿没有那么害怕和谨小慎微,多半是估摸着可以操作就会付诸实践。
“好,我听你的。”秦圣珺眼眸流转,看到他这么谨慎的反应,心知肚明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心动的。
种下一颗种子就好,慢慢等待萌芽,秦圣珺也不怎么着急……她又不是荣宝宝那个傻乎乎的。
秦圣珺深谙谋定而后动之道,许多事情不管听上去怎么荒谬,但是只要持之以恒、坚定地执行下去,迟早有一日会让人惊骇地发现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就像一片浮萍以每天一倍的速度增长,它能够在三十天的时候铺满整个池塘,那么在第二十九天到第三十天的时候,是最让人震撼的,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夜之间铺面。
放在守安哥哥身上时,就是他原本以为自己和皇后娘娘只是有点亲密的暧昧,直到某一天他躺在龙床上,左边抱着秦圣珺,右边抱着荣宝宝,大概会觉得难以置信本王怎么就把皇帝和皇后娘娘都睡了?
秦圣珺和荣宝宝则各自抚摸着圆滚滚的肚肚,原来小时候那么喜欢他的大肚肚,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也拥有大肚肚啊?还是因为他的缘故……真是满足。
秦守安不再和皇后娘娘腻歪,从原路返回离开重生殿和地下宫殿,离开皇宫正准备回府,却看到一位手牵烈马,头戴圆笠,脸罩面纱的侠女站在一片绿柳之下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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