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利物浦到曼彻斯特的铁路,是世界上第一条严格意义上的铁路。
所谓“严格意义上的铁路”,也就是没有马车的铁路,比它更早的铁路往往都是蒸汽和马匹混用,画风诡异。
晚清的马车铁路常被视为一场闹剧,实际上是把英国人干过的事又干了一遍。
相比有马的,人们显然更喜欢无马的。
所以在十几年前,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诞生了,并成功引发跟风,世界各国都开始修建铁路。
美国的铁路还没有铺到西部,跟随马哨来乘坐火车的阿帕奇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铁路,自然好奇地观察着火车的每一个细节。
马哨也在打量。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是以一种类似考古的心态在打量这列火车。
火车头有着一个醒目的烟囱,这并不让他感到奇怪,不过除此之外,这列火车还有些显着的马车遗风。
比如火车上的驾驶员,看上去和驾马车的车夫一模一样,几乎露天地坐在烟囱后,仿佛身前的锅炉就是他要鞭策的驽马。
车厢也和马车的车厢相似,木质的,有个顶棚,四面开窗,非常之简陋。
尽管如此,人们对于坐火车依然非常热衷,基本上每列火车都会载满乘客,那些初次登上火车的人会尤其兴奋。
“就是这条铁路,掀起了全世界的铁路热,现在几乎所有国家都想像英国一样拥有自己的铁路。”梅奥说。
马哨问了句:“它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好像是1830年左右。”梅奥说,“建成之后,这成为了一个惊人的投资项目,据我所知,持有其股份的人每年可以得到10%的收益……”
在登上火车之前,马哨注意到一个细节——螺旋车钩。
此时的火车还在用螺旋车钩连接车厢,这是一种不可靠的装置,就是用铁链把两节车厢钩起来然后拧紧,效率低下,也不安全。
大约二十年后,更先进的詹氏将逐渐取代螺旋车钩,并且沿用上百年。
马哨觉得,他应该提前把詹氏车钩发明出来。
以他前世的标准,坐这种火车的体验很糟糕,路上颠簸,车厢也拥挤,挤满了人,有站有坐。
好在利物浦和曼彻斯特相距不远,只有几十公里。
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抵达了曼彻斯特,然后前往近郊的一片居民区。
索尔福德,新贝利街。
街道上始终弥漫着淡淡的啤酒味,挥之不去,居住在这的人们也对此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坐落着一家啤酒厂,它产出的味道已经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就在啤酒厂附近的一座别墅中,年轻的啤酒厂主正在他的书房里写着什么。
“致威廉·汤姆森……关于去年测量瀑布温差的实验,我进行了一些反思,不得不说,这是个失误的构想……”纸上写着。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进他的房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又在给汤姆森写信?”
“是的,怎么了?”啤酒厂主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对着信件斟词酌句。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却天天和别人通信!”女人又说。
啤酒厂主皱眉:“汤姆森是男人……”
“这不是更糟吗!”女人不依不饶,“就是这个男人,毁掉了去年的蜜月,你为了和他测量什么瀑布的温差,让我失去了一个完整的蜜月!而且你的测量结果居然还是一无所获!”
“好吧,好吧,对不起……”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妻子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说道:“有客人来了。”
“谁?”啤酒厂主问。
“威廉——”
啤酒厂主脱口而出:“汤姆森来了?”
妻子深吸一口气:“不,是威廉·梅奥,你的同学。”
“梅奥?”啤酒厂主想了下,随即有点不情愿地起身,“我跟他并不熟,他怎么突然想来看我了,希望不是来借钱的……”
作为一个富有的资本家,他时不时会遇到上门借钱的旧友。
不多时,他就见到了老同学威廉·梅奥。
“好久不见,焦耳。”梅奥先是问候,然后转头说道,“大酋长,这位就是我的同学,詹姆斯·焦耳。”
大酋长?
焦耳不禁感到疑惑,同时仔细打量着梅奥身旁的人,一个穿着西装、身材异常魁梧的青年……黄种人。
在这里见到黄种人,已经颇为稀奇了,“大酋长”这个称呼更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焦耳疑问道。
马哨主动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北美阿帕奇人的大酋长马哨。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拗口,也可以称呼我为‘阿尔伯特’——艾萨克·阿尔伯特是我的英文名。”
说话的同时,他暗暗打量着眼前的焦耳。
此时的詹姆斯·焦耳看上去二十八九岁,很年轻,不是课本上那个熟悉的老人形象,虽然也留着颇多的胡须。
更不是那个众所周知的能量单位。
在1848年,詹姆斯·焦耳只是一个富有的啤酒厂主,以及一个小有名气的民间科学家。
如果更早几年,他在科学界的地位则可以用山野村夫来形容。
听到马哨的自我介绍,焦耳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因此减少,但还是先礼貌性地握了下手:“你好。”
梅奥解释道:“焦耳,你也许知道,我前年去了美国。马哨大酋长就是我在美国结识的朋友。”
“欢迎你们。”焦耳点头,客套地说道,几乎将敷衍的神色写在了脸上。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许久不见的老同学,一见面竟然带了个北美野人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马哨接下来的话让他不禁一愣。
“焦耳先生,我几乎看过你的全部论文,关于电流生热、热功当量、热动理论……”马哨如数家珍。
“特别是你设计的用来测量热功当量的实验,非常巧妙。我甚至敢打赌,这一定会成为未来中学课本上的必备内容。”
马哨又道:“我非常赞同你的几个最重要的观点,比如热应当是运动的体现,而不是所谓的‘热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