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帝再世时,施行汉化改革,改鲜卑破多罗氏为单姓潘,哀家只是刚刚看到你想起了先帝,所以向推荐皇上赐你潘字。”淳儿被胡太后亲自搀扶起来,一双温柔含笑却精明无比的眼睛盯着她,声音充满了试探,“怎么,你不喜欢?”
“不!不是。”淳儿垂目,忽然有点不敢对视,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情绪,调整气息道:“淳儿只是一时好奇,还请太后不要见怪。”
太后笑了笑,纠正道:“你唤自己什么?”
淳儿惶恐,“嫔妾失礼了。”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擦身而过时,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淳儿,“后宫就好比一座关满猛兽的华丽牢笼,尽头是无尽荣华,但你越往里面走,关在两侧的猛兽就越强,每走一步,都要想好下脚点,切不可像今日一样慌慌张张,不然随时都会其中一头吞噬的连骨头不剩……皇上恩德,准许你们最后一次回府探望父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
“是,嫔妾记住了。”淳儿愣了下,行礼,“恭送太后。”
“走吧。”太后轻轻摆动金袖,看起来心情颇好,“去看看哀家的小鹦鹉,吃的如何了……”
望着胡太后离去的背影,淳儿站在原地,一缕微风吹过来撩动鬓角的青丝,明明不是寒冬腊月,却感觉扑面而来的阴寒……
回到坤宁宫,胡太后一进门便迎上了怒气冲冲的尔朱荣,见了她也不下跪,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着,浑身散发出沉闷的黑『色』气息,胡太后红唇微微上扬,曾经抵死缠绵的爱人,如今却恨的红了眼,真是造化弄人,胡太后摆了摆手,所有宫女慢慢后退离开。
胡太后对孝真道:“你也下去吧,将门带上。”
“太后!”孝真猛地抬头看着胡太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担心尔朱荣『乱』来,却不敢『露』怯,小声暗示,“这不合规矩,太后就让奴婢在身份伺候着吧……”
“无碍。”胡太后看了一眼尔朱荣,轻蔑的勾起嘴角,“他难道还会吃了哀家不成?”
尔朱三姐妹都在她手中,谅他也不敢放肆!
“胡承华!你一而再再而三违反约定,让我至今一事无成,今天还想将我两个女儿撸去做人质,你难道真的不怕我将你生女换子的事情捅破,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到底有多无耻吗?”门关上的刹那,尔朱荣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用力往后推,直到后背撞击到墙才停止,一双深邃的眼眸蓄满了怒火,如果这把火可以烧死人,那她早就被焚烧殆尽了。
“无耻?”胡太后丝毫没有害怕,直直的看着他眼睛,冷冷一笑,邪气又不屑,“爬上我的床,想利用我的孩子坐上龙座,我们之间到底谁更无耻些?”
她的笑对尔朱荣而言,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手渐渐收敛,胡太后脸『色』迅速涨红,笑容却丝毫不减,她握住尔朱荣的手继续说,“你以为将淳儿抚养成人,就能用她来威胁我?尔朱荣你真是太天真了!我怎么会留下这么大把柄在你手中。”
“是!”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这步,尔朱荣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了,手举着胡太后脖子往上提,脸上的表情冷酷无比,犹如嗜血的魔鬼,“淳儿是你一生的污点,是你一辈子洗不掉的罪名,胡承华,你此生都别想逃出我的控制,我劝你听话一点,不然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控制……”胡太后忽然大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
“你笑什么?你……”
“尔朱荣,你知道淳儿是谁的孩子吗?”
胡太后忽然打断,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看着他,忍着痛苦,一字一句道:“她是你的女儿,你的亲生女儿!”
尔朱荣眼里满是震惊,仿佛一道闪电从掐着胡太后的手流窜到身体里,让他一阵无力。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她分明是你跟宣武帝的孩子……”
他明明查过侍寝录,而且淳儿出生的时间也对的上……
“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怕我泄『露』机密,所以才编造这样的谎言!"
这个时候的尔朱荣对胡太后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伤害力,她轻轻一挥,便打掉束缚她脖颈的手。
胡太后双脚落地,狼狈的依靠着墙支撑身子,咳嗽平复了一会才笑道:“淳儿是催产生下的,根本不足月,就算查侍寝录也没用……你以为淳儿是先帝的公主,萧宝夤以为淳儿是萧氏子嗣,但你们都被我骗了,她姓尔朱!根本就不是什么潘外怜,她跟潘家,跟萧氏没有一丝关系,尔朱荣她是你的女儿,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让你去灭潘家的口吗?我就是想看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这份痛苦,我要让你跟我一起承受!”
“你疯了……”尔朱荣心惊不已,看着面前雍容华贵却疯狂无比的胡太后,咬牙道:“你真的疯了!她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知道你最看重你那些宝贝女儿,你放心好了,在后宫中哀家会替你好好照顾好她们得!”胡太后整理被弄凌『乱』的衣衫,眼底是阴森森的寒意,抬眸冷冷看着他,“哀家确实有些忌惮你,但淳儿毕竟是哀家跟你的孩子,如果这件事情曝光,与太后四通,论罪当斩,你也休想独善其身!”
尔朱荣隐忍住怒气,胸口不断起伏,久久之后道:“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来人啊,传哀家的旨意,尔朱将军骁勇善战,哀家派他镇守晋阳,平六镇之『乱』,相信尔朱将军一定不会让哀家失望的!”胡太后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尔朱荣加快离去的脚步。
如果他敢反抗,她就杀了尔朱二姐妹。
胡太后原本只想将这个不受控制的棋子发配出去,却没想到多年后,却注定了自己悲惨的结局和北魏的灭亡之路……
英娥高高兴兴的带着赏赐回到家中,跟北乡炫耀了起来,“母亲,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我了,让我经常去坤宁宫跟她说说话,只要给我时间,别说是贵妃了,就算是皇后,我也手到擒来!”
淳儿刚进门,便听见这番豪言壮志,冷冷一笑。
英娥正好看见了,蹙眉冷道,“一个小小的充华见了本宫居然敢不行礼!真是放肆!还不快给本宫跪下!”
一想到北乡受的罪,英娥就恨不得杀了她,但她现在毕竟也是潘充华,背后有皇上撑腰,无犯大错不能对她怎么样,只能依仗身份小小出口恶气。
淳儿放下手中的东西,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尔朱荣不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在家里耀武扬威,是不是连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要跟你下跪请安?”
怀玉跟英娥一愣,心虚的跪下,“女儿不敢。”
淳儿跪在两人身旁,恭敬道:“父亲。”
“都敢对我下蒙汗『药』了,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尔朱荣俯视三人,目光移到淳儿身上的时候,柔和了起来,“淳儿起来,你们接着跪。”
“是。”淳儿起身,英娥再也控制不住脾气,“父亲,凭什么这个贱人可以进宫,我们却不可以!”
“贱人?”淳儿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吃惊的看着她,“姐姐跟我是至亲,为何总是要用这些话来伤害我……”
话不用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父亲你瞧!”英娥好似逮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证据,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淳儿怒道:“一个半路被捡回来的小乞丐,居然敢跟我相提并论!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英娥喋喋不休,淳儿委屈不安,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尔朱荣袖子里的手,紧攥到骨骼发出咔咔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