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我只知潘家百余口死不瞑目,我要给他们一个公道,抓到真正的幕后凶手为他们报仇,父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固执的眼神,与胡太后重合,一样的坚毅,一样的锋芒毕『露』。
尔朱荣叹了口气,视线眺望窗外,将脸上的表情隐藏在侧脸中,“是,当年是我带兵剿匪的。”
淳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父亲。”
“狼头山易守难攻,有匪徒百余口,我带了两百官兵剿匪,苦战三日,陷入了山中圈套,是知府带人前来助我一臂之力,一举铲除所有余党,那知府是我多年前的好友,想讨个功名升职,我便将剿灭狼头山的功劳给他了,既然答应了他,自然要守口如瓶,淳儿,这是欺君之罪,你若执意去查,会给尔朱家带来很多麻烦!”
反正知府已死,不管他说什么,淳儿也无法查证了。
转让功绩……
剿灭土匪这样的功绩对一个知府来说确实有利用价值,但对骁勇善战的尔朱荣来说却看不上眼……
“你还不相信我吗?”尔朱荣一副被质疑伤害的样子,眼眸沉下去,“看来这些年你虽叫我一声父亲,但打心眼里,还是没有摆脱潘外怜这个身份!”
“我没有……”淳儿下意识往他身后走了几步,“父亲救了我跟母亲,让我们有栖身之地,这份大恩大德,淳儿永世难忘。”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尔朱荣冷冷一笑。
转身,望着淳儿的眼眸满是疼爱与宠溺,“我还有公务要办,你先下去吧。”
转身慢慢退下去,淳儿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眼眸渐暗,父亲虽然编了一个很合理的借口,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朝堂上……
“皇上,赋税一事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能说变就变?每年下面收上来的赋税都充入国库,用于皇宫开销,地方洪涝赈灾等用度,皇上此番改革,减免赋税,必将动摇国之根本,此非明智之举啊!”身穿深红褐『色』,胸口绣着赭蟒的元叉,腰背挺直的跪在文武百官之中,一双凌厉的眸子直视端坐在龙椅上的元诩,气势凌然。
“是啊……皇上,万万不可啊……”
“还请皇上千万三思!”
元叉提出反对后,立马有大批官员跪在身后附和。
“南方大旱,高肇治理有失,导致大片饥民易子而食,朕只是免了南方小数地区三年的赋税,减轻百姓负担,有何不可!”元诩深邃的眼眸看中满朝文武,震怒道:“日日都说民为天,可你们都为百姓做了些什么?”
缜密思考了数日,元诩才拟定好了救灾方案,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大臣连看都没看,就因为元叉一句话就直接否决了。
在元诩的注视下,很多老臣低下了头,却没有一人站在他这边,因为这件事情元叉不同意,他是太后妹妹的夫婿,这些年与元怿二人很得太后赏识,在朝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党派……
元诩视线挪到元叉身上,擒贼先擒王。
“皇叔,拨款治标不治本,想要真正减少老百姓的负担,种植稻谷才是根本。”
站在旁边的手搭着白『色』拂须的刘腾,眼珠子转了转,出声道:“皇上为了拟定救灾之策,耗费了不少精力,各位大人们,好歹看看手里的折子啊。”
元叉挑眉,冷笑,“臣不敢苟同,何须再看?”
尔朱荣淡淡的看了一眼心高气傲的元叉,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出列,弓手道:“皇上也是为黎明百姓考虑,初衷极善,臣支持。”
元怿这时也弓手道:“皇上仁德,怜悯众生,实在百姓之福,臣也支持。”
闻言,元诩脸上终于漏出欣慰的笑容。
“不可!皇宫用度庞大,你们难道想耗尽国库吗?”元叉怒目圆瞪,蛮横至极,“皇上,拨银赈灾可是太后亲口答应臣的,皇上现在忽然当着众人的面施行变法之道,是想让臣在总人面前丢脸吗?”
元诩事母至孝,元叉字里行间,就是故意拿太后来压制他。
元诩峰眉紧锁,登基时年纪尚幼,太后专政霸权,朝中大臣包含元叉都只听命与太后,视他为无物,想要改革,想要为百姓谋生路,就不能急于一时,得慢慢来,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这些披着人皮的狼。
元叉冷哼一声,“皇上若执意如此,那臣就长跪不起。”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元诩冷冷的看了一眼元叉从龙椅上起身,刘腾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众朝臣皆跪下恭送皇上,刚步入里堂,元诩忽然止步,对刘腾道:“让尔朱将军来见我。”
元诩一走,元叉便原形毕『露』,伸手拦住尔朱荣的去路,怒目审视着他,“尔朱将军你胆子不小啊,连我的话也敢违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的话?”尔朱荣视线慢慢从面前的胳膊移到元叉脸上,冷笑,“我只听命与皇上,你的话能值几斤几两?”
“你!”元叉一把揪住尔朱荣的衣襟,两人脸的距离只有一拳之隔,“别以为平了几次暴『乱』就有资格跟我斗,你可别忘了胡太后是我姐姐,你若还想要你这颗脑袋的话,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否则元诩那个小皇帝,可保不住你的『性』命!”
“当今皇上聪明睿智,勤政爱民,说不准要不了多久,便能从太后手中夺权。”尔朱荣握住他的手渐渐用力,脸『色』沉沉道,“你这么早就得罪了皇上,难道就保得住『性』命?”
“那咱们就走着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元叉挣脱束缚,一边『揉』手腕一边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元怿看着他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上,元叉乃太后之妹的郎君,这些年很得太后看中,皇上若想改法,不如先去问问太后的意见?若是太后同意改法,将是黎民百姓之福。”尔朱荣来到养心殿后,将深思熟虑的一番话说出,“皇上登基时年幼,满朝文武皆以太后之命事从,皇上还年轻,若想彻底掌握朝政,万事得徐徐图之,却莫『操』之过急。”
元诩身子立在窗边,一缕阳光洒在挺拔的身躯上,刚毅的侧面对着尔朱荣,他转过身,深邃的眼眸看着他,没想到尔朱荣将他的心思看的如此透彻。
“朕不着急,但南方千千万万受灾的饥民却迫在眉睫。”
“那就让太后出面调节吧。”尔朱荣眼眸暗下去,弓手道,“想必结果一定会让皇上满意的。”
元诩一直想从胡太后手中拿回全部皇权,因朝中琐事已经与太后发生过几次冲突,此时却因为赋税之事低头,他内心很是抵触,但为了受灾的黎民百姓,他只能暂时放下心中芥蒂去坤宁宫商议。
“摆驾坤宁宫。”随着刘腾一道绵长细尖的声音,皇上坐上轿撵朝坤宁宫而去。
尔朱荣看着浩浩汤汤的一行人离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元叉太过狂妄,是时候灭灭他的风头了。
”皇上!”见到元诩突然出现,孝真吃了一惊,连忙与一众下人跪在地上,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皇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养心殿吗?为何会突然前来?太后刚刚已经歇下了……”
“朕有话对母后说,”元诩大步凌然走了进去。
“皇上!太后正在休息。”孝真心吓得突突跳,连忙跪拦,扑行大礼,“请皇上晚些时候再来吧?”
话音刚落,从里屋传来胡太后的笑声,还有男人的说话声,声音十分熟悉。
孝真被元诩审视的眼神看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
“谁在里面?”
孝真沉默不语,元诩眉头蹙成川字,快步走进去,孝真忙起身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提高音量,“皇上驾临坤宁宫,还不快派人来伺候着。”
深褐『色』的雕花门被推开,门外,是震惊愤怒的帝王,门内,是衣衫不整的元叉跟胡太后,郑俨则在一旁伺候。
一阵糜『迷』污秽的气息,伴随着圆形镂空香炉散发的香味扑面而来。
胡太后系扣子的手气的在抖,怒目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元诩,元叉则是有恃无恐,斜倚着美人榻,胸口的衣衫半解,看元诩的眼神充满了挑衅与嘚瑟,没有半点被撞破的窘迫,“看来咱们的小皇帝,自己搞不定,是打算来求母亲帮忙了,怎么?我跟你母后好了这么多年,她难道没有与你讲吗?”
胡太后蹙眉,呵斥道:“闭嘴。”
元叉笑了笑,丝毫没有往心里去,手还在胡太后腰间『摸』了一把,闭上眼睛放在鼻子下闻,醉生梦死道:“反正早晚会让他知道,你又何必藏着掖着,让那孩子心里不舒服。”
“母后!”元诩冷冷的看着胡太后,曾经慈爱贤惠的母亲,好像随先帝一起被埋入了黄土,现在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连他都快不认识了。
元诩心里积蓄着怒火,厉声道:“你可知与你在床上嬉笑的人是谁,他可是你的妹夫!郑俨之事,朕没有『插』手,是想给母后留最后一丝颜面,这不是你秽『乱』后宫的免死金牌!”
啪的一声,胡太后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
元叉笑了。
胡太后咬牙道:“怎么?现在翅膀硬了,你还想赐死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