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泠泠清脆的雨声悦耳让暖玉觉得心里都是暖暖的。
生在扬州,长在扬州,扬州的雨声和扬州的清风白露都像是刻进了心里一样,只是听着这样的节奏,这样的零落玉碎声,便知道,这就是扬州。
“姑姑,敢问陛下可在驿馆?”
暖玉正趴在八仙桌前,闭着眼听屋檐下零落的雨声,忽然听得头顶上传来一个温润的问话声,暖玉便登时睁开了眼。
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眼前的人也从一个朦胧的轮廓变成一个模样清秀男人。他的容貌虽没有十分出色,却唯有那眉目清秀雅致,像极了这扬州的温婉风情。
“姑姑?”
男人的轻唤将暖玉从出神之中唤了回来,她的脸颊有些泛红,却是一撇嘴,面色不悦的说道:“我不是宫女。再说了,我有那么老吗?”
男人一愣,然后面色赧然,有些紧张,解释说道:“我……对不起姑娘,是我误会了。”
暖玉见他有些着急的样子,觉得有趣,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腼腆一笑,答道:“翰林院学士陈霖。”
暖玉一听此人是朝廷里的官员,脸上的笑容变霎时收了起来,站起身来,神色认真,颔首一礼,说道:“奴婢暖玉见过陈大人。”
陈霖见暖玉忽然起身,收了笑,又是一愣,连忙伸手虚扶着暖玉,摇头说道:“不不不,姑娘不必如此。”
被陈霖这样虚扶住,暖玉的脸颊便又是一红,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陈霖瞧着暖玉害羞的模样,一时间,目光也有些痴了起来。
眼前的女子娇俏明丽,容颜姣好,清秀的眉眼,眼波如同那被雨滴晕开的池水,一圈圈的涟漪。
“陛下不在驿馆,陈大人稍等一会儿吧。”良久,暖玉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
“哦,哦。”陈霖的脸上也有些尴尬的样子,收回了手,在八仙桌旁边的一条凳子前坐下,侧目看着暖玉。
暖玉感觉得到陈霖注视自己的目光,只觉得内心紧张得很,想抬头去看他,又觉得不敢。
“姑娘既然不是宫里的人,为何会在这驿馆?”陈霖蹙眉狐疑问道。
虽然这次陛下是微服私巡,可这驿馆外依然有宫里的高手侍卫便衣巡视,这女子既然不是宫里的人怎会在驿馆里?
暖玉侧首,含羞看着陈霖,抿了抿唇,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半晌,才答道:“一言难尽。”
陈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光中不由得浮现出黯然之色来,想来,此女定是陛下此次出巡时宠幸之人。
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陈霖不再开口同暖玉说话,暖玉也不敢主动开口,沉默的气氛里,只有那泠泠的雨声悦耳动人。
时间在雨滴敲打青石的声音一点点的溜走,就在暖玉昏昏欲睡的时候,苏清梦和皇帝这才回到了驿馆。
“微臣拜见陛下,吾皇……”
陈霖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开口打断了他,“不必多礼。”说罢,他又侧目看了看苏清梦,眼神犹豫。
苏清梦只是扫了一眼,便霎时明白了过来,启唇说道:“我回房去了。”
说罢,便领着暖玉往二楼行去。
陈霖恍惚的看着暖玉的身影,又想着苏清梦那张绝美的脸,便也登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是这个女人的丫鬟。
上了二楼,行至房中,苏清梦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自己满是泥渍的绣鞋裙摆出神。
暖玉见她许久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小姐今日见着府里的人了吗?”
听闻暖玉在问自己,苏清梦便点了点头,答道:“恩。见到了。二叔和三叔都见到了。”
暖玉一愣,不假思索的问道:“那公子呢?见到公子了吗?”
苏清梦听地暖玉问起洛星河,只觉得心里一疼,眼里也不由得模糊朦胧了起来,鼻腔里有着浓重的鼻音,说道:“没有。他没有来。”
虽然当初决绝的离开了这里,可是对于洛星河的情却没有随着时间和距离而减淡,反而更加的浓烈,好几次,她都几乎抑制不住要回来找他的冲动。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她说不想见他,那是假的,怎么可能会不想见他呢?那个让她日夜牵挂的人,她是那样的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想知道他手瘦了还是胖了。
可是……他没有来,连一眼都不愿意见她。
“可能……公子不知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咱们去府里看看吧。”暖玉见苏清梦欲垂泪,便安慰说道。
苏清梦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陵园的侍卫也是修罗阁的人,既然二叔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他不过……是不想见我罢了。”不想见……他最恨的那个人罢了。
苏清梦闭了眼,眼前,是洛星河那张清冷犹如月华的容颜,是他冷若冰霜的表情,还是那些如寒冰刺骨的话。
“若是可能,我真愿自己死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大火,不会遇见你,不会有丝丝入扣,更不会爱上你。”
他果然是那样想的,也是那样做的。
“小姐?”暖玉见苏清梦垂着头,久久不言,神色悲戚,心里又心疼又紧张。
苏清梦抬眸看着暖玉,一行清泪终还是落了下来,啜泣说道:“暖玉,他不愿见我,连一面都不愿见我。”
“不会的。小姐,不会的。”暖玉见苏清梦哭,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心里亦觉得酸楚。
“暖玉,回不去了。即便回到了扬州,我……也没有办法回到洛府,回到他的身边。暖玉,我回不去了。”苏清梦一面伤心的哭着,一面絮絮的说着,悲伤至极。
暖玉也哭得厉害,半跪在地上,抱着苏清梦的腿,仰首望着她,眸中泪光晶莹,“小姐,不会的,不会的。公子他……”
暖玉想要安慰,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苏清梦和洛星河的结她不知道,也不明白,说不明白,便只能抱着苏清梦,主仆二人在这场扬州的纷纷细雨中相伴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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