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漆黑的幕布遮下,寥落的星子与人间的烟火相遇,便在顷刻间,化作一道亮丽的风景。
寒风料峭,吹得东苑檐下的灯笼摇摇曳曳,光影交织。
苏清梦右手支腮,出神的望着那檐下摇曳的火光,她的面前放着下午带回来的红木盒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镀了层金一般。
暖玉提着灯笼从屋外走了进来,垂首将灯笼吹灭,抬首,望着苏清梦说道:“小姐,我问过王四了,说公子今日申时去了厉州,今日是回不来了。”
苏清梦一听,眉头便登时皱了起来,疑惑问道:“怎么快到年关了,还去厉州。”
暖玉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暖玉也不知道。只是听王四说,好像是粮号的事儿。”
苏清梦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近朝廷好像确实是在征粮。”
洛家是扬州大家,手下经营了如此多的生意,被朝廷盯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许是这次征粮,让洛星河觉得棘手罢了。
心里面虽然理解洛星河,可是垂首看着自己花了一天的时间,捏出来的两个小泥人,苏清梦的心里还是有着难掩的失落。
“对了,小姐。”暖玉将灯笼在偏厅放好,又走到了苏清梦的身边,说道,“听王四说,公子走的时候又交代过,好像三爷最近会回府。”
“三叔?!”苏清梦挑了挑眉,有些吃惊的样子。
“怎么,咱家小清梦什么时候有了千里眼,顺风耳了,居然知道三叔来了。”
苏清梦的声音刚落,楚星流调笑的声音便传来,如同在那夜幕的另一端一样,缥缈,如幻。
苏清梦惊讶的站起了身,快步走出了屋子,只见长廊之下,一身素白锦袍的楚星流正大步走来,昏暗的烛光照不亮他的眉眼,可苏清梦就是知道,此刻的楚星流一定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三叔!”苏清梦欣喜一唤,快步跑到了楚星流的身前,抬眼,果然见他面上满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小清梦……你的眼睛……”楚星流吃惊的看着苏清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被楚星流这么一问,苏清梦脸上的笑意便霎时间凝结住了,呆愣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能够视物了呢!”
楚星流的脸上扬起笑来,他越是笑得高兴,苏清梦的心里便越是觉得愧疚。
“来,快来!三叔替你把把脉!”楚星流说着,便拉着苏清梦往房里走去。
一灯如豆,楚星流把手搭在苏清梦的腕上,眉头微微的皱着,一脸的沉思。
苏清梦抿着唇,紧张的看着楚星流,一旁的暖玉也不由得紧张得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良久,楚星流收回了手,那脸上沉重的表情这才换做了淡淡的笑意,望着苏清梦,点头说道:“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只是你最近体虚,三叔再帮你开些药调理调理便是。”
听着楚星流的话,苏清梦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微笑颔首,说道:“那便劳烦三叔了。”
楚星流笑了笑,接过了暖玉抵来的执笔,便开始挥笔写了起来,苏清梦探了探身子,想看看写了什么,却是发现字迹潦草,自己一个都没有看出来。
将方子写好,楚星流便抬起了头来,说道:“这方子里的几味药,百草堂有的,我都标注了出来,暖玉,你捡药的时候要多注意些。”
“暖玉知道。”暖玉从楚星流的手里接过了方子,然后转身走到了偏厅,将方子放在了锦盒里。
“最近……星河他可有什么异样?”片刻的沉默后,楚星流忽然问向了苏清梦。
苏清梦被问得一愣,还没有开口,却被身后的暖玉插话说道:“公子他最近似乎是迷上了邀月楼的姑娘,以前是去邀月楼,现在是带进府里了。”
“暖玉!”苏清梦被暖玉的话吓了一跳,目光责备的看向了暖玉,秀眉微蹙。
暖玉被苏清梦这么一吼,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样,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气氛轻松,一时间竟然说出了这等越俎的话来。
“邀月楼?”楚星流听罢,面色也是一沉,眉头微微皱起。
“恩。”苏清梦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垂了头,闷闷的答应了一声。
“可是名叫绮岚?”楚星流望着苏清梦,若有所思。
苏清梦不料楚星流也会知道绮岚,有些惊讶,讷讷的点了头,说道:“正是。”
楚星流听罢,却是淡淡一笑,道:“小清梦,你且放心,星河他与此女并非你们想象的关系。”
“并非我们想象的关系?”苏清梦不由得瞪大了眼,一头雾水,什么叫作并非想象中的关系?那日在书房外,不止自己,暖玉也是听得清楚的,那样暧昧的话,会是普通关系的人能够讲出口的吗?
见苏清梦一脸的狐疑,楚星流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三叔,你难道知道他们的关系?”苏清梦抬眸望着楚星流,眼中倒映出昏黄的烛火,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一般。
楚星流摇了摇头,说道:“小清梦,三叔能跟你说的,就是这些,若想知道他们的关系,你何不亲自去问问星河呢?”
“这……”苏清梦的脸色有些为难了起来,如今洛星河连话都不肯同自己说,更何况是问这样的问题呢?
“怎么了?”见苏清梦脸色有异,楚星流也觉得也是一愣,狐疑问道。
“没有。”苏清梦连忙摇了摇头,解释说道,“星河他最近不是不在府里吗?我没办法问啊。”
楚星流听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又抬起头来,面色沉重,语重心长的说道:“清梦,三叔需得提醒你一句,你对星河也不要一点戒心都没有。”
“戒心?”楚星流的话,让苏清梦和暖玉皆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楚星流会这么说。
楚星流颔首,那双览尽红尘俗世的眸子里空濛一片,“你与星河,虽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是你不了解他的还有很多。清梦,三叔希望你明白,这世间许多亲近的人都是戴着伪善的面具的,你得多提防。”
“可是……”苏清梦仍旧是不明白,眉头纠结成了一个川字,不解道,“他是星河啊,我为什么要提防星河?!”
楚星流只望着苏清梦,半晌不语,而后一边摇头,一边笑道:“没事儿,三叔说笑的。”
苏清梦听着,便更是发愣了,总觉得今天的楚星流奇奇怪怪的。
正在苏清梦发愣的时候,楚星流便站起了身来,“时候也不早了,你便早些歇着吧,三叔回百草堂了。”
苏清梦还想问楚星流,可是转念一想,便也罢了,站起身来,将楚星流送出了屋。
“三叔说的……到底是什么?”
送走了楚星流,苏清梦站在门边,瑟瑟的寒风从脸上刮过,她仰首看着夜幕里那寥落的星子,脑中混沌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