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冷月繁星相照,泠泠清光洒落地面,映得屋宇隐隐绰绰,显得朦胧幽静。
凉玥趴在桌边,目光望着那跳跃着的烛火,素白的手竟然缓缓的伸向了那抹烛火。
“凉玥。”
正在凉玥的手快要碰到火苗之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凉玥如梦初醒,抬起头来,只见秋染襟正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屋檐下,他的眉眼都笼罩在阴影里,看看不真切。
凉玥痴痴的看了一会儿,这才反应了过来,站起身,快步走到了房门边,手拉着门框,便是要将门关上。
“凉玥。”秋染襟瞧着凉玥的动作,便是一笑,抬手撑在门上,然后对凉玥说道,“你晚上没有用膳,可是饿了?”
一说饿,凉玥的肚子也适时的抗议了起来,凉玥的脸一红,便是背过了身子,不再理会秋染襟,又坐回了桌边。
秋染襟一笑,走进了屋子,身后的糖罐也提着食盒,跟着走了进来。
”你可以进来,他不可以!“凉玥指着糖罐,一脸的怒气。
秋染襟一笑,从糖罐的手里接过食盒,放在了桌上,便挥手屏退了糖罐。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霎时间,饭菜的香味扑鼻袭来,秋染襟嗅了嗅,引诱说道:“恩~这饭菜果然是香啊!”
凉玥抬起头来,望着秋染襟,那双眸子里倒映着烛火微光,亮晶晶的,不染尘埃。
“凉玥,你真的不吃?”秋染襟再凉玥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直直的望着凉玥。
凉玥亦看着他,贝齿轻咬着下唇,眼眶便是跟着红了起来。
“怎么了?”秋染襟见凉玥泫然欲泣的模样,也有些慌了,连忙将食盒盖好,凑近了一些,关切问道。
秋染襟这一问,凉玥的眼泪便也跟着落了下来,“染襟哥哥,你真的就是喜欢那个女人吗?”
“恩。”秋染襟替凉玥擦泪的手一顿,而后点了点。
“上次在宫里,你跪求母后三天三夜,也是为了这个女人?”凉玥的眼泪落得愈发的厉害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恩。”秋染襟又点了点头。
“那凉玥呢?”凉玥哭着,痴痴的问着,“凉玥也喜欢染襟哥哥啊!”
秋染襟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忍来,抬手,抚摸着凉玥的脸蛋,说道:“凉玥,我只能是你的哥哥,你知道吗?”
“为什么?!”凉玥霍的站起身来,一脸的怒气,“为什么你就只能是我的哥哥?!我与你相识近二十载,难道还抵不过你与那个女人的半年吗?!”
“凉玥,不是这样的。”秋染襟站起了身来,眉目悲悯,“男女之情,从来不是相识多久来决定的,即便我今日才与清梦相识,我也会喜欢上清梦。”
凉玥一听,便登时愣住了,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半晌不语。
秋染襟望着她这副模样,也是觉得心疼,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凉玥,终有一天,你会遇见你自己的如意郎君。其实……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好。”
最后一句,秋染襟说的极轻,他说罢,脑中不由得想起了苏清梦,在她拿出玉佩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也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
可他怎愿她知晓这一切?
“也就是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我?”凉玥的眉头微微的蹙着,眼眸晶亮,似乎能望进秋染襟那双深邃如同沧海的眼。
秋染襟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声音严肃,说道:“凉玥,你是我的妹妹。”
凉玥低垂着头,双肩抖动,羽缎做成的鞋面上被浸湿了一大片。
秋染襟正想出声安慰,凉玥却忽然抬起了头来,俏生生的脸上,晶莹的泪珠悬挂于睫。她勾唇一笑,然后抬起白生生的小手,将脸上的泪搽干净,语调轻扬,说道:“染襟哥哥,凉玥觉得饿了呢。”
秋染襟见凉玥笑了,便也跟着一笑,凉玥在他心里一直是那个心地善良,单纯可爱的小妹妹,一直那个冰冷的皇宫里,唯一的一抹暖阳。
他起身,将食盒打开,将一碟碟精致可口的佳肴拿了出来。
凉玥笑着,接过秋染襟递来的碗筷,埋着头,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眼泪却又一边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再一口口被她咽回肚子里去。
雪簌簌的落下,无声的打在油纸伞上,一点点的化开,再顺着伞骨滑落而下。
苏清梦蹲下身子,从暖玉的手里接过了竹篮,将竹篮中的祭品拿了出来,一一摆好在那个新坟之前。
坟前的是个木制的墓碑,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苏清梦从又从篮子里拿出了笔,敛袖在碑上写了起来。
“挚友胡先生之墓,友苏清梦立。”
苏清梦看着自己写完的墓碑,便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相识一场,虽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是竟然连胡先生的**,自己也不清楚,苏清梦也着实觉得黯然。
“胡先生。等找到你的家人,知晓你的名讳,清梦再来替你重新修坟立碑。”苏清梦说着,将火折子拔开,将香烛点燃。
暖玉也帮着一起将香烛插好在坟前,又将冥纸点燃,在胡先生的墓前烧了起来。
黄纸一叠叠的在火里燃烧,吞噬,最后化作一团灰烬,就如同人生一般,到最后也不过是这样罢了。
冥纸烧尽,苏清梦将碗里的酒洒在了那堆灰烬上,说道:“这酒先生便在黄泉路上喝吧,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便是一一作古,这杯酒,清梦敬你。”
说罢,苏清梦又倒上了一碗酒,仰首一饮而尽。
“小姐,你莫要喝得那般急。”暖玉瞧着苏清梦喝的如此急,便忍不住出声提醒说道。
“我知道。”苏清梦点了点头,满目的悲伤,不顾暖玉的劝阻,又替自己倒满一杯,喝下了肚。
“暖玉。”苏清梦放下酒碗,轻声唤着,声音极轻。
“恩?”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人死于非命呢?”苏清梦恍然的问着,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司棋来,她亲眼看着司棋惨死在自己的面前,那满目的血光,至今也让她背脊发凉。
“小姐。”暖玉担心的看着苏清梦,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苏清梦这个问题。
“回了吧。”苏清梦淡淡的说罢,便转过身子,暖玉亦打着伞,匆忙跟上。
深蓝色的夜幕悄然遮下,浓云满布,细月银钩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朦胧中透着丝丝的神秘与凄楚。
苏清梦饮了那两碗酒后,便觉得有些微醺,抬眼看着天际的冷月,似乎只要她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得到。
“小姐你真是的!”暖玉扶着苏安然的胳膊,吃力的走在青石板铺作的小路上,一脸的哀怨。
“暖玉,你说,星河他什么时候才会理我?”苏安然望着暖玉,眼里似乎有着晶莹的泪水。
暖玉看着苏安然的样子,叹了口气,答道:“会的,公子怎么舍得这般冷落小姐呢。”
苏清梦听罢,若有所思的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暖玉一手打着伞,一手扶着苏清梦,吃力的往洛府走去。
早知道去上个坟,会醉成这样,就该坐马车去的,这拖着苏清梦到了洛府,自个儿科是要爬不起来了。
好容易到了洛府的门前,“趴!啪!啪!”扶着苏清梦,暖玉拍响了孟府的大门。
“暖玉?小姐?!”王四将门打开一条缝,神色惊讶的看着暖玉和苏清梦。
“王叔,快扶着小姐。”暖玉一脸的急切,要是再没人扶着,只怕自己也得倒下了。
“嗳,好。”王四手忙脚乱的扶住了脚步虚浮的苏清梦,神情紧张的说道:“小姐怎会饮得如此醉!现下公子正在厅里用晚膳呢,可是要禀报?”
“洛星河?”苏安然虽是有些晕乎,可王四的话,她却是听的清楚,“他在府中?”
王四见苏安然紧紧的抓着自己衣襟,一脸的认真,便点头答道:“是的。公子今日在府中。”
王四话音将落,苏清梦便猛地推开了他,踉踉跄跄的往厅里跑去。
“小姐!你慢点!”暖玉正理着衣衫,抬眼却见苏清梦晃晃悠悠的在廊檐下跑了起来,免不了有些惊慌。
暖橘色的灯笼如同一盏盏萤火苏清梦的眼前飘忽着,而那厅里正襟危坐在满桌珍馐前的男子正转眸往这边看来,眸子里是寒透人心的冷。其实隔得远,她又有些醺醉,洛星河的表情她是看不清的,可她就是知道,他每每看自己都是这样疏离的表情。
“小姐。”暖玉亦追了上来,将靠在廊柱边的苏清梦扶正,面色紧张的望向厅里坐着的洛星河。
苏清梦的头依旧偏靠在廊柱上,隔着灯火注视着洛星河,只感觉视线里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吱……”楠椅向后移去,洛星河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步履闲雅的一步步走向苏清梦。
“公子……”暖玉悻悻的看着洛星河,眼中满是紧张。
“小姐可用过晚膳了?”洛星河垂首看着面色绯然的苏清梦,双眸无波。
“没有。”暖玉恭敬答道。
洛星河并未再开口说话了,只是垂首静静的看着含泪望着自己的苏清梦,俊美无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沉默半晌,洛星河伸手揽过苏清梦,“你下去吧。”
“是。”暖玉颔首一礼,便躬身退下,心里面也是不由得一喜。
“江离,吩咐下人送些醒酒汤到小姐房里来。”扶着苏清梦,洛星河一边往房间走去,一边吩咐江离。
“是。”江离一应,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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