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已来到了珍馐阁。
菜肴早些时候便嘱咐着上桌了,莫闻风先到,便在上位坐了下来,随意的执起身边的酒壶,将自己的酒杯和临近的酒杯斟满。
三人坐定,便开始动筷,苏清梦难得安静的坐在一边,听莫闻风和洛星河说着关外的趣事。
自孟老爷子过世后,府里便少有这样温馨的场景,算起来,莫闻风和洛星河就是苏清梦最后的亲人了。
一顿饭,也吃得尽兴。莫闻风和洛星河似乎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说,苏清梦觉得无趣,便索性回了西苑。
刚走到西苑的垂花门,便和匆匆走来的暖玉撞了个正着,苏清梦一手扶着腰,一手撑在了石门上,表情痛苦的埋怨道:“暖玉!你赶着投胎呢!”
暖玉扶着苏清梦,委屈说道:“这不是赶着来见小姐你吗?”
“找我?”苏清梦此时已经正了身子,看着暖玉一脸的委屈样儿,不由得挑了挑眉,“你找我作甚?”
“呐,这个。”暖玉说着,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一个木盒子递给苏清梦。
苏清梦一笑,“哟,这是终于开窍了!知道给小姐送生辰礼物了?”
看着苏清梦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暖玉有些无语,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上戴着的珊瑚手钏,神色不禁黯然几分,“不是。这个是侯府的人送来的。”
“侯府?”苏清梦一惊,觉得很是奇怪,自言自语道,“秋染襟么?”
木盒子做的还是很精致的,金线暗纹,确实是皇亲贵族的华贵。
打开木盒子,却见盒子里放着一对珍珠耳坠,耳坠下,是新荷初绽白嫩的花瓣,随着盒子的打开,一股荷花的清香便扑面而来。
“耳坠?”暖玉表情很是疑惑,“侯府的人送小姐耳坠做什么?”
“我怎么……”苏清梦答着,脑子里却忽然明白了过来,送自己女子的东西,不就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吗?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邀月楼那会儿?不像啊……
苏清梦本就不是偏执的性子,想不通,也就懒得去想,把盒子阖上,递给了暖玉,打了个哈欠,一边走进西苑,一边说道:“我困得很,睡一会儿去了。”
暖玉拿着盒子,看着苏清梦头也不回的进了房,有些犯愁了起来,小姐的生辰……自己到底该不该送点儿什么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苏清梦整理好自己,从下人那里得知莫闻风和洛星河此刻还在言修房,便从西苑往言修房走去了。
长廊的灯笼颜色火红,映得她的脸庞似染上了一层胭脂,多了几分柔美可人。
走到言修房,苏清梦正准备抬手敲门,却忽然听见房里传来了洛星河的闷哼声,听起来压抑得很。
苏清梦的手一顿,便没了动作。
“最近可是越来越频繁了?”莫闻风轻声的询问着,言语中有些关切的味道。
“恩。”洛星河的声音听来还是有些压抑,轻的仿佛一出口就会飘散在夜风中。
“你也不要怨怪大哥。他心里也有权衡的。”莫闻风的声音也轻的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语调缓慢。
“流光不敢。”洛星河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恭敬,苏清梦不由得一愣,这样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是属下对主公说话一般。
“流光……你……唉……”莫闻风的口气听来有些无奈。
“劳烦二叔,为流光奔波了。”
“我会尽力而为。”
对话到了这里便是良久的沉默了,苏清梦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明白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犹豫了片刻,放下了一直举在半空中的手,蹑手蹑脚的退到了台阶上,然后转身,往珍馐阁走去。
在珍馐阁等了两刻钟,莫闻风和洛星河这才姗姗来迟。苏清梦见两人走了进来,扬起脸,笑着说道:“你们可算是来了。要再不来,我可就得饿死了。”
莫闻风一听,不禁笑了起来,“小安然若是饿了,可以先用饭啊。”
苏清梦笑着,目光却不由得看向了洛星河。
灯光映照下的洛星河神色越发的冰冷,微暖的光线仍旧温暖不了他的眉目,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眉宇间有着丝丝的倦意。
苏清梦正看着,洛星河忽然垂下眼来看她,他的目光压抑,苏清梦看着,心头没由来的一紧,他的眼睛比身后的暗夜还要沉,苏清梦看不明白那汪幽潭里翻腾的暗色。
“安然不会怨怪二叔吧?”
莫闻风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苏清梦转过脸看着莫闻风,表情有些茫然,“恩?”
莫闻风笑着,倒是不奇怪苏清梦的反应。
“二叔明日离开,不能陪安然庆生了。”
苏清梦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安然知道二叔心里记挂着,就很开心了。”
莫闻风微微一笑,目光扫向洛星河,眸子几不可察的一沉。
饭间,便又是沉默,洛星河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扫向苏清梦,让苏清梦有些不自在。想要开口去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用过晚饭,莫闻风说人乏了,便先去北苑歇着了。
苏清梦跟着洛星河一道出了珍馐阁,在东苑和西苑分离的长廊上,苏清梦还是忍不住出声叫住了洛星河。
“洛星河。”
洛星河应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清梦。
苏清梦走上前去,仰首看着他漠然的脸,“你可是还在恼我?”
洛星河闻言,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看着苏清梦,半晌不语。
“我就知道……”苏清梦黯然的垂下了头,“邀月楼的事情,是我不对在先。可若是你对我多些言语,告知与我,我便不会再这般胡思乱想,这般莽撞。”
苏清梦直直的看着他,眼里的执著与真诚让洛星河的身躯微微一僵,良久,才答道:“我并未恼你。许多事情繁琐太多,你不必知道。你……做自己便好。”
苏清梦听得有些懵,洛星河话里的深意,她并不是很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洛星河并没有恼自己,心头的那颗大石,这才算真正的落下了。
“别在胡思乱想了。”洛星河说罢,抬步便要往东苑走去。
苏清梦仰首看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丝丝挣扎,一时间,原本安定的心,又忽然迷茫了起来。
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神情呢?
阳光灿烂,青草离离,岁月晴好。
苏清梦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的荡着,绯红的衣带随风飘起,轻柔似练。
“小姐。”暖玉从垂花门外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的东西,远远的,苏清梦也瞧不清楚。
“你说你这腰才刚好,怎么又不听说了。”
苏清梦停了秋千,笑眯眯的站起身来,扭了扭身子,说道:“早没事儿了。”
暖玉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手上拿的什么?”苏清梦说着,便伸手要拿。
“我正要和你说呢。这个又是永安侯府送来的。”暖玉顺势便把手里的信递给了苏清梦。
果然,苏清梦一听是永安侯府送来的,面色便有些不豫了。
从送珍珠耳坠开始,这秋染襟是天天的往孟府送小东西,最初,苏清梦还有心思看看,可现在已经有些厌了。
拆信的动作停止,苏清梦直接又将信丢回给了暖玉,走到秋千的边上,做了下来。
“侯府的人说,让小姐务必拆了看看。”暖玉又将信再次递到了苏清梦的面前。
苏清梦有些不悦的拆开了信,却在读完信上的内容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暖玉看着,一脸的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问苏清梦,苏清梦却抢先站了起来,“走,换衣服。”
说完,也不待暖玉反应,便强拖了暖玉往房间里走去。
换上莫闻风前些日子送的湖蓝色胡服,又央求暖玉替自己梳了个异域味道甚浓的发髻,苏清梦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俏目一挑,那鲜花便绽放姹紫千红。
秋染襟送来的除了信,还有张请柬,说是今日未时要在西郊的马场举行一场赛马,还有意无意的点名道洛星河也会去,苏清梦自然也就满心欢喜了。
“小姐。这珍珠耳坠倒是蛮衬这衣裙的。”暖玉细心的替苏清梦带上珍珠耳坠,看着镜中自己的杰作,也是不由的一笑。
苏清梦伸出手,荡了荡耳坠,虽然是撇着嘴,但眼底却是透着满意。
这对耳坠是秋染襟前些日子送来的,和请柬一同装着的信里特别强调要带着这对耳坠,苏清梦虽然不明所以,可倒也没有多去计较。
略施粉黛,苏清梦站起身来,问道:“可知公子在哪儿?”
暖玉想了想,答道:“公子半个时辰前就出府了。”
苏清梦算了算时间,赛马确实快开始了,便吩咐暖玉:“暖玉,快去备马。”
“是。”暖玉应答一声,便转身快步离开。
西郊马场。
空阔的平地上建了一个约一米高的台子,台上摆了一排桌椅,正中的那张椅子细心的铺了张猩红的毛毯,暗金绣线轻挑,华贵无双。高台下,空了大概六七米的距离,两旁各摆了一旁桌椅,从桌椅再往下,两边各排开一列马厩,毛色纯正的骏马在横栏里跃跃欲试。
马场里的人已来得不少,秋染襟穿着一身紫色缠枝宝相花纹织品缎锦袍,玉带金冠,指上硕大的名贵缠丝白玉戒指熠熠生辉,长身玉立,行动间自有飘逸风姿,生生是个倜傥王侯风流睥睨的模样,含笑应酬,潇洒自如。
应答间,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马场的木栏门,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可知那人是谁?”
“从未见过此人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