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挣扎,话在口中还没有说出来,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她整个人生生被顾北庭摁着跪到了地上,头也压低了许多。
顾灼华眼神向上瞟,视线里出现的是贵族藏蓝『色』绸缎,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头再稍稍抬高一点,才发现这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笑的瘆人,好像等了她很久的样子。
身侧左边是顾相,右边是顾北庭,三人并列跪成了一排。
顾相率先开口圆场:“皇上恕罪,小女身体有些不适,有失远迎,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天子扶了起来,随口道:“既是私访,就不用在意君臣礼节。”
顾灼华陷入纠结中,换个角度,皇帝微服私访相府,能有什么好事?
顾北庭又拉着她站起来,低头恭敬道:“谢皇上。”
顾灼华全程没说一个字,这下站起来了,昨个受伤的膝盖,隐隐的疼痛,她眉『毛』皱起来,丝毫不畏惧细细打量皇帝。
天子有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眸底的毫无波动,所有的情绪滴水不漏的被收进其中,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只消看你一眼就可以洞察一切。
顾灼华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耳边却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她伸手『揉』了『揉』耳朵,还得表现出一副特别乖巧的样子。
皇帝凝神注视着顾灼华,“明日随顾相来上朝。”
顾灼华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她上朝有什么用?她倒是从来不知道女子还能够跟着上朝。
顾北庭站在她旁边,狠狠掐了她一把,顾灼华这才反应过来,堪堪回答道:“是。”
她好奇,什么事可以让皇帝亲自跑一趟?
末了,皇帝慢慢经过她的身边,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继续说道:“明日辰时上早朝。”
顾灼华听了,浑身一震,猛的抬头,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暗里嫌弃她睡到日上三竿?还是另有深意?
顾灼华的手垂在身侧,她听见自己又规矩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很久很久,皇帝那樽神才离开了相府,顾灼华松了一口气。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亦习惯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可眼下这个年代,恐怕是动一发而牵动全身。
相府上百条人命呢,她不能按着以往的办事风格来处理。
正在洗漱,侍卫便来传话,顾相宣她去前厅。
顾北庭也在,顾相看了眼不施粉黛的顾灼华,还有她没有穿『毛』裘而微微隆起的小腹,叹了一口气,“临王那边该是动了什么小动作。”
皇帝是临王的亲爹,做了些什么很正常啊!但是顾灼华直到此刻还是猜不透她一介女流,皇上让她上朝堂做什么去。
顾相示意顾灼华落座,随后问道:“这几****没惹是生非吧?”
理论上算没有。
只不过杀了几个人,托人给荣临带了几句话,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与惹是生非扯不上边。
顾灼华摇摇头,顾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摆摆手,“你好生休息,明日早些随我进宫。”
第二日顾灼华起得早,好生打扮了一番,小夕将珠钗拿过来,她原封不动地放在梳妆台上,只『插』了一根簪子。
“小姐,面见皇上必须衣着整洁,大方得体。”
“重。”
是真的,身上这件绫罗绸缎加上貂皮狐裘,她都感觉影响腹中孩子的发育。
顾灼华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马车停在皇宫南门时,她跳下马车,在一旁干呕了半天,才觉得好了一些,视线里出现了一方浅灰『色』的帕子,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字,钦。
男人坐在一个木质的轮椅上面,贴身侍卫云离就站在不远处,眼神意味不明,似乎有点出乎意料男人的举动。
荣钦垂眸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像不经意落入凡间的仙子,还有一双手,轻轻附在小腹的位置,意识到她是孕吐时,他不自觉热了耳根,拿着帕子的手就僵在了半空里……
他微微别开视线,看见顾灼华接过帕子,毫无淑女形象地抹了抹嘴角,脸上漾出一朵笑容,正准备开口道谢,马车里顾北庭便探出头来,“华儿,怎么样了!”
她不好在开口,只礼貌地朝着荣钦点了点头,迅速朝着马车走去,把帕子藏在了袖口。
荣钦以为她是来宫里探望什么人,直到她同顾相,顾北庭一同出现在朝堂上。
她跪的一点都不标准,还动来动去,仿佛一个被束缚了手脚的小孩子。
他视线一直停留在顾灼华身上,直到天子提到她的名字。
顾灼华答道:“臣在——”
朝堂上传来压抑的低低的笑声,待到女子意识到她犯了基本的错误,头便垂的更低了。
天子心情似乎不错,双手伏在玉制的龙椅上,道出了让顾灼华来上朝的真正意图。
甚至找好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朕怜你对临王一片痴心,欲赐婚于你们恶人。朕的这个儿子闲散不上进,朕很是担忧,成亲后,你替朕多多督促他,不要走歪路。顾灼华,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顾灼华当然明白,皇帝忌惮顾府,所以让荣临监视,如果她再顽劣一些,与荣临闹得不可开交,皇帝除掉顾府便有了正当的理由。
一箭双雕。
高高在上的男人等了良久没等到回答,脸上表情沉了下来,拉长尾音道:“恩?”
顾灼华想,皇帝这不是明眼人干了瞎子才会干的事吗!
赐婚给她和荣临?棒打鸳鸯!
她觉得沈瑶和荣临才是一对。
顾北庭跃跃欲试,其他人都为顾相和顾灼华捏了一把冷汗。
她在朝堂之上的表现无异于在藐视皇权,天子疑心本就重,多一个罪名,恐怕都自身难保。
垂眸皱眉,顾灼华无言,以往这位小姐深深爱慕荣临,非荣临不嫁的事情整个大雍传的沸沸扬扬。
现在腹中的胎儿,所有人都认为是荣临的,甚至就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拒绝似乎找不到理由。
心跳就好像在倒计时一般,腾腾腾地跳着,掷地有声。
天子耐心有限,顾灼华抬起头,倨傲地看着天子,眼神里尽是冷漠,还有一丝埋怨,她有一万个理由拒绝这桩婚事。
妈的,古人最不好的习惯就是,自以为是,人分三六九等,包办婚姻!
她脑海里飞速地组织合理的言论,如何自然而然地让皇帝收回刚才的话,水到渠成地“毁”婚。
下一秒身后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是顾北庭,他道:“启禀皇上,臣有事起奏。”
天子摆摆手,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