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件事的危险性,丁玲如今终于坦言相告,是想提醒她整件事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
不过在幽冥神宫遇到的复杂事也不少了,唐心倒是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未料这节小尾指的主人,竟然不是付映雪,而是在帮她们寻找袭击女鬼的范瑛!
唐心知道这件事是在收到小尾指的那天晚上,一身黑衣的周悦风尘仆仆的回到了环院。
那时周悦还未开口,唐心便注意到了她难看的脸色。当时屋子里只有刘子晴和唐心在,周悦四处打量了一番,没瞧见丁玲便长长叹了口气。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话还不能说的吗?叹气做什么?”
刘子晴开口,看着周悦,眼神中的猜测和唐心一样,料到了周悦有什么发现。而周悦,又是一声长叹,黑袖一抬,便撑上了桌面,抬着下巴说道:“顾清灵时常出入黑暗幻境,所到之处无数游魂跟随,离开幻境后,跟随她的游魂便迷惑视野,全然不知她去了哪儿,可见这些日子协助她的人鬼术远在我之上,不过她是不是在调查顾月轩的死暂时不得而知,只是下午的时候听说范瑛失踪,现在依旧下落不明,可惜她相熟的人不多,失踪了便也失踪了,竟然没人在寻找她的下落,我担心她在帮我们追查袭击女鬼的事时,不小心卷入了对方布下的陷阱……”
闻言,唐心整个人都惊呆了。调查这件事是刘子晴提议的,她那时也同意刘子晴的说法,可如今范瑛失踪,若真如周悦所说那般同袭击女鬼的事有关,岂不是她害得范瑛遇险的?
想到此处,唐心更加不安,而坐在她身旁的刘子晴也蹙紧了秀眉,一脸的忧心忡忡。
这时,周悦才意识到自己多嘴,提及了不该提的事,连忙起身道:“我再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范瑛此刻已经回来了。”
范瑛不在,黑暗幻境无人监控,所有参与考验的人几乎乱了套,徘徊其中的孤魂野鬼更是肆意而出,入夜之后,还有不少逃脱了黑暗幻境的束缚,闯入了幽冥神宫之中。
而环院是个极其冷清的地方,居住在此的女子或疯或傻,怨气极大,正是吸引游魂厉鬼的好地方。
黄昏时分,察觉到此的刘子晴便站在门口,一边保护唐心,一边将闯入环院的游魂击退,可唐心还是能够听见近处传来的尖叫声、痛哭声。那些和她一样不会使用鬼术的女子,或是已经无法正常使用鬼术的人,纷纷遭到了厉鬼的袭击,如今的情况才是真的人心惶惶,虽然如了唐心之前的意愿,但此刻真的闹鬼和装神弄鬼完全不同。
她感觉冷,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害怕和恐惧,而是无奈和悲凉。仿佛可以看到厉鬼袭击活人的血腥场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闯入幽冥神宫的游魂依旧源源不断,刘子晴怎么击也击不散,后来才发现是有人用鬼术之力将游魂厉鬼引来了环院,丁玲和周悦赶回来相助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一直清理游魂直到午夜残留的游魂才被一一消散,可从环院抬出的尸体却是一具接一具,堆积如山,不但居住在此的女子遇害,连伺候她们的幽冥女使也难以幸免。
最让唐心难过的事,她看见了曲丽萍的尸体亦在其中,那一刻她内心百感交集、一语不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无奈。但转眼,愤怒比无奈更多,尤其是当她知道有人刻意将游魂引来环院之后,心中的怒火便足以杀人。可转念一想,所有危险都是冲着她一人而来,无论是死去的乌鸦和顾月轩,还是失踪的范瑛、此刻遇害的曲丽萍……所有认识的人,死去的人,都是因她惨遭横祸,那一刻,唐心不再确定成为君邪身边最重要的女人是个好决定,她想离开,真的想离开,甚至认为只有离开才能了结这一切……
那是唐心第一次萌生离开幽冥神宫的想法,第一次想到要离开君邪身边,可当刘子晴扶着浑身瘫软麻木的她回到屋子时,她看见君邪就沉着脸站在桌旁,一身黑衣突显出他的冷冽锋芒,眼中凌光比她更甚,可他没有说话,即便刘子晴离开了房间,他也依旧没有说话。
那时的气氛很压抑,唐心也不知道他什么了,可这一次她没办法再主动走到他身边,就好像每一步靠近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铺地,那样的感觉令她罪孽深重。
可在烛火昏暗的狭小屋子里,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杀戮之后的血腥味,他就这样挥动黑袍,迎着冷风而来,步步逼近,入她眼中,逐渐变暗的血眸瞳孔清晰,映照着她苍白紧张的面容,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拥住。
她感觉他很难过,比她更难过,仿佛之前所做的牺牲都是无用的,只有这一刻的杀戮最为真实……
他们失败了吗?真的无法同战魂交手,只能任由焰巫在幽冥神宫中滥杀无辜,步步相逼吗?
是,她知道这次的事是焰巫做的,除了她,没有人敢将黑暗幻境的游魂一批接一批的引来环院,只有有战魂一族撑腰的焰巫才能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而且这一次,焰巫是对她下了必杀的决心,连鬼术不弱的曲丽萍都惨遭横祸,若非刘子晴法术之力不弱,唐心绝无存活的机会。
是刘子晴保护了她,可刘子晴又能保护她多久呢?
她恐怕会将身边的人全都连累吧……
“去神天宫避一段日子吧。”
失神的唐心骤然听到这一句,君邪便放开了她。在他打算施法离去时,唐心忍不住沉声追问:“就不怕我这一去,会给神天宫的人带来麻烦吗?”
明烨的手段或许的确令天下畏惧,但战魂的实力亦是有目共睹,何况神天宫已经与魔族交恶,难道还要引去战魂,险神天宫入双方危难中吗?
她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断不能再给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添乱。
不料君邪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也顿住了脚步,沉黑的身形背对着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压抑的气氛在身旁凝聚。
他一定也是忧心忡忡的锋眉紧蹙吧,总觉得他的忍耐已经到了一种限度,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她的存在只会让他更加乱了脚步,或许她是应该离开,但不是去神天宫,而是去任何一个不会危及他人的地方,不会威胁旁人的地方……
“你掌心夺魂印消失的事,没多少人知道,本尊会再给你画上,尽可能在黑暗幻境吸取更多的魂魄,以此增强鬼术之力。”
他是猜到她的想法,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他没有让丁玲等人再次跟随,没有让他的人继续守护在她身边,即便饕餮令依旧在她手中,即便他在她掌心再次画上了夺魂印,但这一次他再次将她送入了黑暗幻境,就像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只有她一人,孤立无援,想要她走到穷途末路时绝地反击。
虽说这是她认为最好的安排,可当君邪做出这个决定时,唐心心里却有意想不到的难过。
终于,她意识到自己是舍不得离开他的,怀念曾经和他一起生活在幽冥宫的日子,怀念曾经单独相处的时光,哪怕他总是用冷嘲热讽的语气细数她的平凡和普通,可仔细想想,他更像是在逗她好玩,并不是在嫌弃她的不完美。
一片黑光自眼前闪过,带着他新画上的夺魂印,唐心独自一人来到了黑暗幻境。
没了范瑛,没了丁玲等人的时刻相助,唐心不知道此刻操纵着黑暗幻境的女子是谁,但很快她便瞧见了一抹熟悉的青绿身影自黑暗中朝她走近。
黑色的枝桠随着寒风摇晃,刘子晴的出现是这一天的又一个意外。唐心想过或许会有人出现,却从未想过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会是刘子晴。
那一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目视着刘子晴一步步走近,待她走到眼前时,唐心才意识到眼眶中已积满了泪光,连忙垂下头去抬起手背拭泪,刘子晴却已自顾自的拍拍她的肩,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是幽冥神宫的人,没有人可以安排我的生活。”
说着,她便在唐心身旁的泥地里坐下,毫不拘束,也不怕衣裳被弄脏,整个人十分自在的望着远处,哪怕远处只是一片阴森恐怖的森林,但在刘子晴眼中,那仿佛只是一片普通的风景。
终于,唐心忍不住问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跟在我身边会有危险的,你不怕吗?”
“你虽不怪我,但这次的麻烦的确是我惹来的。”刘子晴抬眸看了她一眼,黑眸中一片精光耀眼,“如果不是我带着你出去见什么复生战魂,此刻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不是,不能怪你。”唐心无奈叹了口气,蹲在她身边道,“认识你之后长了很多见识,挺开心的,虽然结果不太好,但之前经历的事情都是我曾经不曾经历过的,感觉像是在冒险,前所未有的刺激……”
“你是觉得刺激,我却觉得可怕,这幽冥神宫之中有许许多多未曾发觉的秘密,乃至战魂复生一事也与幽冥神宫有关,若是你还记得我提过怨云飘来的方向就该知道,最大的谜题不在于强大的战魂能猖狂多久,而在于究竟是什么力量令死人复生、死骨成身。”说完这话,刘子晴便再次抓住了唐心的肩膀重重一握,语重心长的笑了笑,“等我查清所有事后,我便将所有调查到的事告诉你,这样你就可以在这里安然的生存下去,别说是战魂,就是整个天下也会对你俯首称臣。”
虽然不知道刘子晴说的是什么秘密,但唐心总觉得令整个天下对她俯首称臣实在是件不可能的事,对君邪俯首称臣的可能性却比较大。然而这时,刘子晴又说:“上次和善存大帝一同来到神天宫的白衣女子也不简单,所到之处戾气退避,我想她应该不是个小孩子……”
“是啊,她的确不是小孩子,之前我妹妹唐婉就曾见过她长大的模样,但善存大帝似乎不希望她长大才刻意保持小孩的模样,算是对她的保护吧。”
至少君邪曾经告诉她的话是这个意思,但刘子晴却微微皱眉道:“可是,上次你们在密室外时我曾用分身术藏身附近隐隐观察,发现冥皇和天父在密室做事时,那白衣女子有暗中相助,你们那时可是在做很要紧的事?”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啊,密室中曾囚困战魂的事没人知道,可看着此刻愿意与她共同进退的刘子晴,唐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实情。不料刘子晴在听闻这话后恍然大悟,眼中露出了窃喜之意:“你说若是那白衣女子可以戾气退避,又可以协助冥皇和天父诛杀战魂,会不会有本事将整个战魂一族全都消灭?”
唐心摇摇头,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最主要的是如今神天宫正处于防备状态,绝不容忍战魂一族闯入,看起来更像是为了保护天星的安全。
何况魔族一直与神天宫交恶,让君邪拉拢战魂一族,且让战魂暂居西山,分明就是想利用战魂压制魔族气焰,这大概便是明烨的意思,让两股势力相互压制,它们之中的任何一方便不会再去找神天宫的麻烦。
后来说着说着,又提起焰火族战魂秦铭的事,刘子晴说这个秦铭如今算是战魂一族的王者,不但有自己的皇宫府邸,还有无数的妻妾,其中有君邪送去的,亦有其他种族进奉。
听到这样的话唐心总觉得无助,在洪荒历史中,女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附属品,无论是姐妹,还是妻女,只要有利益可达成便可随意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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