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就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的说法。
假如真到了那种非得通过下跪磕头、苦苦哀求才能够逃过一劫的境地,那么闵华章绝对会毫不迟疑跪下求饶。
只不过遗憾的是,江景辰压根儿就没打算轻易放过闵华章。
他先是有条不紊地向身边三人吩咐道:“麻烦尤大哥和谭大哥先下去解决掉楼下那队精骑,黄大哥则依照刚才所说的那样,立刻赶往安西都护府走一趟……”
一番商议后,三人各自离去。
江景辰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闵华章,不急不缓开口。
“你虽然并非家中独子,但无疑是最为出色、最有出息的那个,我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不容有失,想要让闵大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自然得把你留在身旁。”
闵华章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心里头很清楚眼下的局面已经无法扭转,轻声一叹后,挺直了自己的脊梁骨,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凝视着对面的江景辰。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如今所有的人都盼望着你早点死去,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如何才能活得下去?”
听到这话,江景辰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反问道:“难道仅仅因为那些人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就非得乖乖送命不可吗?”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还能有机会好好地活下去,任谁都不会甘愿轻易赴死。
在这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人们的思维早已被禁锢在了封建礼教和皇权至上的框架之中。
因此,无论是谁,恐怕都难以想象,更不会去相信,江景辰竟敢有如此胆量和能力去谋划反叛之事。
而恰恰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这一点,才使得它成为了江景辰最大的优势所在。
正所谓: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
还没等闵华章来得及做出回应,江景辰便继续开口说道:“此次淮南道发生决堤这样严重的事情,但凡稍有头脑之人,都不难看出其中定然存在着诸多猫腻和问题。”
“然而,那三位老大人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这般行事,你可知是为何?”
闵华章没有回应,这种朝堂重臣与圣上博弈之事,哪里是他一个小小司马能够置喙?
江景辰见状,自顾自说道:“百捷军刚刚建立起来,尚且处于紧张的练兵阶段,军队所需的军饷,以及后勤物资等等各方面,无一不需要朝堂文武百官齐心协力,共同出力来予以筹措解决。”
“相较而言,我个人所能发挥出来的价值,似乎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那三位老大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采用这种强硬极端的手段,无非就是想要把我一步步逼入绝境,直至死亡,从而借此打击圣上的威严与气势。”
“同时,也是向朝中的文武百官们清晰地表明一个态度,只要是他们决意想要铲除除掉的人,无论使用何种方式方法,总归是能够达成目的。”
“哪怕这个人是得到了圣上庇护,最终也一样无法逃脱他们的手掌心。”
自始至终,位极人臣的老大人们都不曾对文武百官讲什么大道理。
他们所采取的策略,仅仅是想以江景辰的悲惨命运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以此来告诫百官一个道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此举深意,闵华章者自然是心知肚明。而圣上想必也是洞若观火。
按常理而言,圣上本应坚定不移地抵御住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出面保住江景辰这条性命。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成功打破那三位老大人造成的困顿局面,还能彰显出圣上庇佑“自己人”的决心。
否则日后谁还敢尽心为圣上办事?
单从赵璞程对待此事的态度来分析,这种可能性似乎并非完全不存在。
闵华章暗自揣测,淮南道发生决堤之祸后,圣上下达旨意追究罪责,或许原本就是有意留有一定的回旋余地。
正因如此,那三位老大人方才暗中传递消息至安西都护府,妄图借助赵老将军的力量将江景辰置于死地。
然而,以上种种不过是闵华章个人基于各种蛛丝马迹所做出的推测而已。
他心中对此并无十足把握,甚至还有许多地方令他感到迷惑不解。
尤其是在圣旨尚未正式下达之际,江景辰竟然抢先一步,自行断绝了所有退路,这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呢?
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如今事情已然发展到这般地步,下官斗胆请教侯爷,不知接下来您可有什么具体的应对之策或相关安排?”闵华章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言语间满是谨慎与忐忑。
“他竟敢让淮南道的堤坝崩溃,难道我就不敢让陇右道的堤坝也决口吗?”江景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闵华章听到这话,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如同闪电一般,从他的脚底直直地冲向头顶,瞬间让他毛骨悚然。
要知道,淮南道和陇右道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它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大相径庭,所具有的军事战略意义更是天差地别。
淮南道的堤坝若是决堤,顶多也就是一场小小的灾难罢了,然而,如果陇右道的堤坝被人为破坏导致崩溃,那可就是惊天动地的大祸事了!
“你……你……侯爷,您这么做完全就是自寻死路啊!”
闵华章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江景辰,声音都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江景辰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依然面带微笑,紧接着说道:“人只会死一次,不是吗?我之所以跟你讲这些,其实是希望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司马这个职位,主要承担着掌管一州军事的重要责任,如果能够得到闵华章的协助,那么接下来所要实施的计划无疑将会顺利很多。
面对江景辰的提议,闵华章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休想!我绝对不会跟你这种人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江景辰见状,脸色依旧平静如水,淡淡地回应道:“你可要想清楚了,知情不举亦为罪,从你得知我的计划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和我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是我不想吗?你强行扣押,不肯放我离开,我要如何去检举?”闵华章情急之下说出了心中真实想法。
“闵司马,你还真敢想啊!”江景辰冷笑道:“是我表现的太和善,让你生出错觉,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
闵华章下意识瞥了眼已经凉透的赵良珩,心中忍不住腹诽:“和善?你他娘的是在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