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廖警官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照片。这些照片有单人照也有合影,相片表面是很深的焦黄色,看上去有种岁月沉淀的沧桑感。
这些照片拍摄的是一个大家庭。有张合影照片上打印着1995年的字样,上面是一家六口人在照相馆里的合影。还有一些单张照片,时间都在九十年代。廖警官若有所思,我问这些照片上是些什么人?
廖警官说:“这个老房子在没租给鲁家当仓库前,是一户农村的住家。这家人搬家后,才把房子空出来。这些照片,应该就是这家人。”
他挨张照片查看,看着看着就翻到了后面的一张。这一张不是照片,而是把一张a4大小的纸对叠成照片大小。这张纸夹在这些照片里,一起塞在镜框的缝隙中,很难被发现。
廖警官把这张纸展开,上面是铅笔手绘的一张图。他两只手捏住这张纸的两个角,我在旁边用手电照亮。光斑里。看得比较清楚。从纸张颜色和上面的铅笔线条来看,绘画的时间并不长,和这些照片完全不属于一个时代。
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来过这间屋子的,只有鲁大刚和鲁灵。这张画很可能就是他们两个留下来的。
这张画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专业画家的手笔。笔法稍有些稚嫩。构图也很简单,缺少细节,不过非常传神。画这个图的人,最起码有多年绘画的功底。这张铅笔画。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
我看到画的内容就愣住了,廖警官的神色也有些异样。我们的目光紧紧落在这张纸上,眼神很难离开。
画上所描绘的场景正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房间!房间的结构,立式衣柜、破烂的写字台、墙上的挂历,各种家具的摆放位置,简直是栩栩如生。
画里的这间房间并不是空的,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从身形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因为这张画有些细节并没有画出来,这两个人只有圆圆的脑袋,而没有画五官,怪模怪样的。整张纸透出一股无法言语的森森阴气。
这两个人并肩站在墙前,面向墙面,画上只能看到他们的后背。他们的身体看上去有些僵硬,很像网上流传的一张关于结阴婚的诡异老照片。整张画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负能量,画出的每一笔都让人浑身不舒服。
我感觉有一股电流从脑瓜顶一直窜到脚后跟,浑身汗毛直竖。
廖警官慢慢抬起头,用手电扫着房间,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找到画上这两个人所站的位置。女圣住血。
我颤着声说:“廖大哥,难道当时这间屋子还有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他看我。
“当时除了鲁灵和鲁大刚兄妹俩,应该还有一个神秘的第三人。”我说。
“哦?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他问。
我用手点点这张纸,轻声说:“这张图是谁画的呢?画上的这两个人很明显就是鲁大刚和鲁灵,他们摆出姿势,那画画的肯定另有其人。”
“你这么判断没道理。”廖警官说:“首先这是画,并不是照片。画画,并不是只能临摹着画,也可以凭借记忆来画。鲁灵这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她是艺术特招生,从小就学绘画的。眼前这张图很可能就是她画出来的。再说,这里的指纹我们已经调取了,只有鲁大刚和鲁灵兄妹的,并没有第三人。”
我看着这张图,想了想说:“他们兄妹在这间屋子里看墙上的东西,然后这个场景就让鲁灵画了下来,塞在镜框缝隙里。”
廖警官点点头:“现在首要问题是找出他们当时正在看什么。墙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么看,值得让鲁灵把这个场景画下来。”
他展开这张纸,我在旁边打着手电,我们在黑暗的房间里转悠,寻找纸上出现的这幅场景。
找着找着,廖警官忽然说:“我有种直觉。”
我没说话,看着他。
“二龙的妈妈说这个房间里有让她很不舒服的东西,有一大团黑色,我觉得和这张图有一定的关系。”廖警官说。
我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咽着口水。我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幅情景,墙上出现一个深渊般的黑洞,这对诡异的兄妹,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眼睛盯着墙上这个黑洞看。黑洞不断旋转,散发出黑色的漩涡能量……越想我越害怕,双腿颤颤,几乎走不动步了。
这时,廖警官停下来,用手电照着这张纸,又照照墙,轻声说:“就是这里。”
我对照一下纸上的场景,确实就是这里。这是屋子的西墙,墙很脏,全是乌黑的污渍,还有斑斑水迹,墙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疑问:“他们当时在看什么呢?”
廖警官若有所思,拍着我的肩膀说:“小罗,跟我过去,咱们模仿一下当时兄妹俩的场景。”
我后脖子有点窜凉风,还是硬着头皮和他一起走到墙前,廖警官一边看着画,一边调整我的位置,最后我们站在大概离墙一米的位置,一起抬头往上看。
谁也没说话,我们两个用手电照着墙面,静静地看着。这个场景有点诡异,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要看的是什么。
大概十来秒之后,我突然看出一点门道,在墙上,大概距离地面不到两米的位置,有个淡淡的印子。这个印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方方正正的,面积还挺大。
廖警官走过去,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摸着这个印子,慢慢走着。我看得心惊肉跳,来到他身边,轻声说:“这是什么?”
廖警官脸色很凝重:“墙上挂过什么东西。他们当时站在这里,就是在盯着这个东西在看。”
“什么?”我问。
“好像是一幅画。”廖警官说。
鲁大刚在杀害鲁灵之前,两个人曾经在房间里一起看过墙上的一幅画,然后鲁大刚就把鲁灵给碎尸了……
“这幅画呢?”我问。
“很明显让人取走了。”廖警官说:“按照正常的逻辑来推理,取走画的人就是鲁大刚。”
接着,他开始推衍当时的情景。鲁大刚和鲁灵很早就来到了这个宅子里,他们在这间屋子里一起看画,然后鲁灵把兄妹俩一起看画的这个场景画了出来,再然后鲁大刚就把鲁灵给杀了。杀人后,鲁大刚取走了墙上的画。这幅画现在流落在哪里是个谜,鲁大刚被捕后,从始至终也没提过关于这幅画的一个字。
有三个很重要的问题。
一,这是一幅什么画?二,这幅画在整个凶杀案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有没有什么因果的联系?三,被捕后,鲁大刚连肢解妹妹的细节都知无不言地供述出来,可为什么偏偏对这幅画只字不提,他在顾虑或者害怕什么呢?
我问:“廖大哥,你能不能详细说说当时鲁大刚被捕的情景?”
廖警官回忆一下说,鲁大刚残杀妹妹之后,满院都是血腥气,让村民发现然后报警。
自从鲁军疯了,公司破产之后,这个宅子很久没人住,荒废很长时间,鲁大刚兄妹来到这里,有活动的迹象,很容易被村民们注意到。有好事的村民隔着院墙往里一看,满院都是血,吓得屁滚尿流就报了案,警察来了之后,在屋里把尚未逃跑的鲁大刚抓获。
我想了想说:“这么说来,鲁大刚整个过程中从来没离开过这间宅子,说不定那幅画还藏在这里。”
廖警官来了精神,他看看表:“今儿太晚了,小罗,你和二龙娘俩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
我们从房间里出来,把事情和二龙母子简单说了说。二龙妈脸色当时就变了,一把抓住廖警官,急切地说:“大警官,你能不能听大姐一句话。”
“你说。”
二龙妈说:“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办什么案子,涉及到什么人,我只说我的看法。我能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气息,很强的黑色,乌云一样笼过来。如果再继续深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听大姐一句话,到此为止吧。”
廖警官叹口气:“大姐,谢谢你的好意,自从我当了警察,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这是作为警察的职责所在,我如果怕牺牲,就不会进刑警队,早就坐办公室了。”
他看看表:“二龙你不是会开车吗。你带着你妈,还有小罗,你们三个人开我的车先回市内,今晚我留在这里。明天你把车交到警局就行。”
二龙妈急的不得了:“大警官,我知道你很勇敢,可是这件事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之外,你这么做太危险。”
我在旁边说:“廖大哥,我不走,今晚我留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