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绾儿双手被绑,胸前春光乍泄,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仰躺着受辱,羞愤到了极点,早已方寸大乱。
她万万没想到,厉天闰和郑魔王会将义父方七佛丢下,更没有想到厉天闰胆大包天到对自己动手!
这一路逃亡,她已经察觉到了厉天闰的意图,为了掩盖身上带着的盒子,她尽量不去碰触厉天闰的逆鳞,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
义父生死不知,但被朝廷大军包围,后路又断绝了,这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岛屿的计划是方七佛最后的心血,是方七佛交给她的,又如何能让厉天闰这样的小人染指!
她缓缓坐起来,耳中是沉重的脚步声,那骑士已经向她举起了屠刀!
“嘶!”
那是毒蛇吐信的声音,是天上鹰隼翱翔之时的尖啸!
“噗!”
骑士的眉心被一根箭矢洞穿,箭矢那巨大的冲击力,将骑士的后脑勺都炸开一个大洞,红白之物四处溅射!
“嗤!”
这是骑士的战刀脱手落下,刺入地面的声音!
“咚!”
骑士终于倒地,新鲜的血腥气息弥散开来,如潮水一般淹没雅绾儿的感官。
她的耳中满是凌乱而有力的马蹄声,撼动着大地的脉搏,她甚至能够大致推算出身后的追兵大概有多少。
她默默计算着那骑士的战刀跌落的方位,而后背过身去,想要借助那倒插着的战刀,隔断绑缚双手的绳索。
可她到底是惊慌了,一时心急,竟然被锋刃割破了手掌,不过也终于摸到了刀刃。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隔断绳索,身后的追兵已经将她包围了起来!
“踏踏…”
那是脚步落地的声音,她停顿了一下动作,但很快又加大速度和力度,终于将手腕的绳索给隔断,握住了那柄刀!
虽然她拥有过人的听觉和嗅觉,但从刚才追兵射出的那两箭,她便推测得出,那人应该是个神射手,要知道,这天下神射手并不多,但很显然,射手永远都是她的天敌。
因为她需要细腻的感受,需要冷静的分析,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感知周围的环境,才能做出判断和反应。
可弓箭迅捷犀利,能够在瞬息之间杀人制敌,雅绾儿能躲得过飞刀暗器之类,却无法躲得过弓箭!
但她还是骄傲地站了起来,因为她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曾经令她魂牵梦绕,令她芳心大乱,令她手足无措,那气息能将她带回到那个冰冷却又温暖的冰窖之中,那是她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一个地方。
苏牧走到雅绾儿的面前,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而后敲了敲她的刀刃,毋庸置疑地沉声道:“丢下。”
雅绾儿鬼使神差就松开了刀柄,而后顺从地将手穿过袖筒,将苏牧的袍子穿了起来,并任由苏牧帮她系上了肋下的扣带。
在三百大焱朝廷的精英骑兵面前,苏牧便如同在家里照顾自家妹子一般,眸光疼惜,动作轻柔,那曾经大杀四方,冷辣无比的冰山美人雅绾儿,突然扑入他的怀中,泪眼大颗大颗无声地掉落。
杨挺等人打了个呼哨,三百骑兵静默无声地继续往前追击,将整个世界,留给了这对人儿。
雅绾儿崩溃了,从方七佛被围,厉天闰挟持了她,断了密道口的退路,她就仿佛要失去这辈子的靠山,再也没有义父为她遮风挡雨,天地之大,她只觉着自己再次成为了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子。
直到苏牧的出现,直到这些骑兵对她秋毫无犯,直到他们把苏牧留了下来,她终于紧紧抱住了苏牧,仿佛整个大地都塌陷了,只剩下苏牧还能让她不至于坠落一般。
苏牧抚摸着雅绾儿的背,任由她发泄着,直到她的身子不再颤抖,直到她不在抽泣,他才摸出一个锦囊来,塞到了雅绾儿的手中。
“这是你义父留给你的…”
这确实是方七佛留下来的,就在方七佛献降于他之时,两人有过一番牵扯,方七佛便将锦囊塞到了苏牧的身上,只是苏牧直到后来才发现身上多了一个锦囊。
他没有打开这个锦囊,因为那时候方七佛已经是走投无路,在人生最后的一刻,他想到的只能是自己的女儿,而不是苏牧,所以这个锦囊自然是给雅绾儿的。
嗅闻着锦囊上那熟悉的气息,雅绾儿的眼眶又湿了,苏牧连忙解释道。
“你义父…或许并没有死…”
雅绾儿猛然抬头,但目光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知道苏牧只不过是安慰她罢了,在当时那种形势之下,以义父的性子,断然不可能被生俘,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尽!
苏牧是何等聪慧之人,对雅绾儿的性格又早已了然,便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而后将自己的推测也说将出来。
雅绾儿也没想到,在那种状况之下,苏牧竟然能够注意到方七佛后牙根的用力,因为她知道,义父确实有着假死的保命手段!
这么一想,她就安心了许多,将锦囊里的木牌取出来,握在手心之中,纤细的手指轻柔滑过,细细感受着上面的刻痕,那木牌上也刻着三个字。
“跟了他。”
雅绾儿身子一紧,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长这么大,义父便只给过她两个锦囊,而两个锦囊,都跟苏牧有关,前面一个,同样是三个字:“杀了他。”
“原来义父一直都知道…”
是的,方七佛一直都知道雅绾儿的心意,他知道他不可能保护女儿一辈子,他也知道苏牧不会亏待她,甚至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来代替自己照顾雅绾儿,那么苏牧绝对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之一。
他并没有想过昱岭关密道口那一战会败,甚至根本想不到苏牧会带人来截杀,这块木牌是他早就刻好的,哪怕反扑杭州,扭转战局,总有一天,他也会将这个木牌交给自己的女儿,上面的内容也不会更改。
只是没想到,他会以献降的方式,才能将这个锦囊,塞入到苏牧的身上。
“义父终于还是认可他了…”雅绾儿如是想着,再想想义父连假死都用上了,应该会没事,她也就彻底安心下来。
发现自己还赖在苏牧的怀中,她顿时羞涩起来,却又不愿再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她记得所有的一切,她记得义父对苏牧的所作所为,苏牧脸上的金印就是义父亲手刺上去的,这等耻辱的烙印,会追随着苏牧的一生,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与苏牧之间,有些怨恨永远都无法消除?
可苏牧不计前嫌,甚至还帮着义父假死,所有这一切是不是可以说明,为了能跟她在一起,苏牧连仇恨都能够放得下?
她没办法知晓答案,也不会开口去问,她只知道,窝在苏牧的怀中,很温暖,很踏实,很…很有女人味儿…
不过眼下也不是沉迷于此的时机,因为厉天闰还在逃亡,他的手里还有着那个盒子!
两人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舍的分开,苏牧率先上马,而后伸出手来,将雅绾儿拉上马背,两人同乘一马,往前方追击而去。
一路上,雅绾儿对苏牧也不再隐瞒,将厉天闰的意图都说了个明白,甚至连那个岛屿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苏牧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在谋略方面,能够比肩方七佛的,确实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人都说狡兔三窟已经了不起了,没想到方七佛果真名副其实,真真做到了云龙九现,让人如坠云雾,看不清他的真正意图和计谋,却每每在走投无路之时,又能够峰回路转,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二人一路追击而来,不多时便赶上了杨挺等人,然而三百骑兵却裹足不前,变得迟疑起来。
苏牧策马而行,到了前方一处山坡上,才发现杨挺等人都在放目远眺。
但见得夕阳之下,厉天闰和郑魔王残余的几骑已经策马冲下山坡,而山坡下是宽阔的大河,夕阳的映照之下,那河面便像燃烧着的金色带子。
十数座高大的三桅福船,正停泊在大河岸边,一处营地满是大车,数千精兵早已设下了鹿呰、拒马、木栅,前面还挖了深深的壕沟,沟里种满了尖木和竹枪!
数千精锐兵甲将整个营地围得水泄不通,夕阳之下,依稀可见蚂蚁一般的人流不断往福船上搬运辎重和家当!
厉天闰和郑魔王顺利回到营地,便有娄敏中等人出来相迎,厉天闰一路被追杀,狼狈到了极点,气急败坏,就要点拨兵马,杀个回马枪!
可娄敏中毕竟是老成稳重之辈,一切以大局为重,既然厉天闰已经回来,便让精兵把守要道,加强防御,而后该丢下的辎重就地抛弃,急令所有人上船!
“他们是想要逃了…”
苏牧也不隐瞒,将厉天闰想要占岛为王的事情都说将出来,杨挺等人也是愕然不已,没想到方七佛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更没想到方腊和方七佛没有逃,却让厉天闰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雅绾儿看不到眼前的情况,苏牧说了个大概,她也知晓想要阻拦厉天闰已经不太现实,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却又无能为力。
好在方七佛事先已经跟她分解过整个计划,连海岛的位置和岛上的接应大军部署都告诉了她,若不是时间来不及,又想着留个念想,她早就该把盒子给烧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杨挺皱了皱眉头,他可不相信仅凭三百骑兵,就能够拦下厉天闰。
苏牧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策略,倒是韩世忠开口了。
“咱们还是先到青溪吧,相信刘帅自有措置,一切还是该以大局为重…”
韩世忠此乃老成之言,诸将士也没有意见,便打算驰援青溪。
苏牧却开口道:“诸位权请回去,苏某还有些事情要解决,烦请诸位弟兄与刘帅分说一二…”
徐宁关心苏牧安危,不禁皱眉问道:“公子这是要到哪儿去?”
苏牧遥遥一望,轻声道:“我要到睦州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