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兴霞蔚,灿烂绚丽的晚霞拢在公主府上,使得三百亩亭台楼阁,珠宫苑囿变得熠熠生辉。
薛君忧端坐榻上。可怜年近古稀的李老太医,又是气喘吁吁赶过来,在驸马爷身上来回忙碌着。
突然,许是李太医碰到了痛处,薛君忧呲牙一声,轻闭双眼。
站在一旁的洛君月心中一疼,黛眉微蹙,却是嘴硬得很:“活该!明明受了伤,还过去别人地界寻衅。”
薛君忧这次并没有立刻怼上去,因为自己害了两条人命,安阳还过去救他,这事做得可谓有情有义,甚至令他心有羞愧。
作为一个男人,他每天只会花言巧语,却从没有付出过什么行动,反而自己给安阳添了个很大的麻烦。
“你怎么不驳我啦?害怕了吗?”见对方没有和往常一样,洛君月还以为是担上人命官司,才害怕的说不出话。
于是开口道:“你放心,你我夫妻一场,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就安心好好待着吧。”
薛君忧转头而望,那娇颜顾盼生姿,令人情动。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不好受,微吸一口,低声问道:“这次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吧......我不是让云霓给你带话了么?你应该听我的,和我立刻撇清关系。”
“那可不行!”洛君月抬头,趾高气扬:“你我既拜过天地,谢过君恩,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放心吧,本公主是谁,只要我让你活,这玄阳城就没一个敢动你汗毛的......”
洛君月自信满满的说着,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开门响动。
夫妻二人顺声看去,是一位衣着不凡,长相甜美的侍女。
这侍女叫秦艽,是安阳另一位贴身侍女,因自幼天资聪慧,还担任这公主府的总管。
也正因如此,平时都没有闲暇时间歇班,从不像云霓那样能到处玩。
照比云霓,秦艽很是懂礼,进门先朝洛君月与薛君忧一一行了礼后,方才开口禀报道:“公主,刑部尚书大人带人在外面候着,说是请求拜见。”
这一刻,洛君月只觉得自己脸颊一痛,像是被人折了风头。于是轻咬薄唇,任性起来:“不见!让他们回去!”
秦艽面露难色,开口提醒道:“是丞相派他们来的。”
洛君月双眸一滞,有些纳闷:“舅舅?”
薛君忧见安阳犹豫,正好也处理完了伤口,便起身说道:“多谢公主护我多时,可这顿牢饭是免不了了,我还是别给你添麻烦的好。”
“不行!”
洛君月拦住薛君忧,心有不舍。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虽说这人言语轻佻,却是有趣,她还从未有过如此轻松心安的感觉。
想着,洛君月回头看了秦艽一眼,吩咐道:“舅舅说的也不行,不管他们,等累了,他们自然会走。等我明日亲自去找舅舅。”
“我还是走吧,这事闹大了,对你可不好。”
“坐下!本公主说你没事就没事!”
“......好嘞”
薛君忧乖巧坐下,突然觉得这安阳娇贵任性,有时倒也没什么不好。
......
“大人,要不您先回府吧,我们几个在这儿守着。”
夜幕至,气派恢宏的安阳公主府门前。
温度骤降,寒风阵阵。
身居高位的刑部尚书,韩显韩大人在外冻得瑟瑟发抖,抱臂躬身,在府门外来回踱步。
他虽从未接触过安阳嫡公主,可坊间传闻还是听到过一些的。
都说这嫡公主刁蛮任性,嚣张跋扈。平日里,那是我行我素惯了,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也没办法,谁叫她天生享尽陛下宠溺,他们这些无甚爵位的“下官”,对待此等皇族可不敢有一丁点儿马虎。
若是稍有不慎,那可就是万劫不复,无妄之灾。
在府外又徘徊了一阵儿,韩显远远见到一车撵行驶过来。
那车撵由远及近,于距离公主府正门百步外停下。很快,从中走出一位身着正三品纹制官服的大人。
此人叫李陵潼,乃当朝大理寺卿,大熵有着严苛的刑狱审查制度,无论是帝都府尹还是地方各郡县审理的刑狱案件。
都需先将犯人移送刑部再审,而后再交由大理寺复审复查,最后又回交刑部定罪宣判。
若是重刑死刑,还要再经刑部之手上交丞相府甚至陛下面前进行最后定夺。
虽说严苛了点,但此种制度在百姓中的评价还是很好的。
本就相互凭依的大理寺卿李陵潼步步走近,先是说了一句寻常不过的场面话。
而后与韩显站在一块儿道:“尚书大人,下官这里被御史台送来了一份大礼,可下官愚钝,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韩显双手揣袖,双脚在身下止不住原地踏步,转头看了李陵潼一眼:“何礼啊?让李大人这么费力找本官,一刻都耽误不得。”
李陵潼紧了紧身上黑绒大氅,从内袖中取出一御史台加印信件,悄悄递给韩显。
韩显接过,身下双脚唰的一停,整个身子也不抖了。
他转过头惊诧的看向李陵潼:“夜审魏鄯魏大人?从二品大员说提就提了?御史台哪来的这番本事。”
李陵潼附耳:“下官确认了,印信确为御史台印信,只是......依流程,这侦办朝廷大员,不仅没有陛下圣旨口谕,上面也没有御史大夫印,我寺是可将其作废处理的。所以特来请教大人。”
韩显面露愁容,悄悄指了指手里印信,低声问:“这上面所说的证据可查实了?”
李陵潼立刻道:“下官怕就怕在这儿啊!无论是物证,人证,都是印信前脚到,后面就跟着来大理寺了。您说说,这能是御史台随便一个小官小吏做出来的吗?”
韩显心中一沉,回头瞥了身后公主府一眼,有点慌乱。遂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审吧,既然证据都送上门了,白给的功劳不能不要。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可是御史大夫那边?”李陵潼还是心有踌躇。
韩显脸上一笑,像是看得通透:“这印信没有御史大夫过目出不来,至于为何没有官印,是因为不请圣旨,御史台无权直交你们手审理案件,此乃僭越重罪。
这是御史大夫给自己留得后路,至于咱们啊......这路要是硬,咱们这些做下官的也能跟着过去。若是不硬,咱们就要自己跳坑里,先驮着大人过去,到时他上了岸,也自会回头捞咱们。照办吧,不仅如此,还应速办,尽快定罪递交上去。”
“好!下官连夜就办。”李陵潼点点头,似是心有好奇,又开口问道:“那尚书大人,您觉得这印信背后是哪位大人示意?”
“别问!”韩显立刻抬手拒答道:“你我主管刑狱审理,一切只管依刑律办事,上报君恩,下平民冤。只此,平生可安矣。”
李陵潼听后铭记在心,行了礼转身便要走,却又被韩显叫住。
“尚书大人还有何嘱咐?”李陵潼回身,兹事体大,面露严肃。
韩显亦是满脸冷僵,指了指他身上:“把你身上那大氅留下,本官来得急,也没带个保暖的物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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