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楞在那里,除了正在吹奏的莫鬼鬼,笛声从未停止,她将注意放到这位据传早就叛变的唐越老祖身上。
关于唐越老祖,传言有很多,但大多数都是些负面的消息,比如他诡计多端,背信弃义,置朋友的生死于不顾,长的道貌岸然,伪君子这个称号仿佛是为了他量身定做。
尽管风评一直不好,但他还是一路顺风顺水的修到了化神,出关的那天,所有流言消失殆尽,这么多年都没再提起。
直到前些天,鬼修将匤围城附近八座城镇一夜之间占领,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事后才知道是控制住了天机阁的化神修士,首位便是唐越老祖。
三个月以来,他的旧事早就被翻出个底朝天。
所有人都说,若是这位老祖,叛变也不奇怪。每次他的出现,都会引起一阵窃窃私语,当然并非什么善言。
莫鬼鬼从未接触过这位老祖,对他的品行不好评判,但秦一凡却因为儿时的相处,固执的相信他,为此还难得的和其他宗门的修士吵过一架。
“老祖!”
秦一凡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踏进阵法,丝毫不怀疑是唐越设下的陷阱,而后方的修士见他没有事儿,这才相信唐越是真的打开了阵法,但目的却还未知。
谭絮不明所以,待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勒紧了锁链,将周围的火焰开到最大,谭柳立时发出凄厉的叫声,看这狠毒的手法,她竟是想直接抹杀谭柳的神魂。
步玄老祖见此,手中出现一根柳条,与铁链交织在一起,硬生生的从谭柳手中将铁链扯去。
沈老祖一直等候在侧,没有理会唐越,直接冲着谭絮而去。
毕竟是将神魂融合在他人的躯体中,而且谭絮并非真正的化神修士,面对步玄一人已经捉襟见肘,更何况沈老祖也加入其中,颓势顿现,被捕也只是时间问题。
莫鬼鬼不再看着那边,全部心神放在了唐越老祖身上,随着《轮回》的吹奏,他的身上隐约有黑气显现。
唐越在极力的隐忍什么,盘腿坐在地上,整个人微微的颤抖,额头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莫鬼鬼甚至可以感受到其中的跳动,恍惚间,她的意识似乎从自己的体内剥离出来。
笛声穿过老祖的身体,莫鬼鬼的五感也顺着声音,在一瞬间来到了他的体内,见到了萦绕在他神魂之上若隐若现的黑气。
这团黑气似烟似雾,无孔不入,老祖的神魂不时灵气乍泄,似是随时能爆炸开一般,可每次到达一个临界点,却又被老祖自身的灵力给压下去,二者之间像是一场博弈。
而整个空间内,萦绕着轮回的曲子,每每黑气想要占据主动之时,就像是被什么灼烧一般,隐藏进神魂之内。
莫鬼鬼晃神,眨眼间刚刚的场景便不见。
唐越老祖的脸色青白,似是病入膏肓,莫鬼鬼知道这是在和神魂上的黑气争斗,吹奏不停。
而随着笛声传到更远处,她的神识内微动,由笛声反馈给她四道人影,皆是在匤围城内,如同唐越老祖一般,闭目打坐,时不时有黑气显现。
她的神识一直注意着老祖的表情,在《轮回》进入到第二部分之时,他的脸陡然凝重起来,体内的气血翻涌,嘴角流出血迹。
同一时间,匤围城内四道人影,其中修为最低的一个乃是元婴初期,没能抵得过黑气的压迫,脸色陡然一变,强撑着将房间内的阵法开启,立时自爆开来。
虽然有房间内的阵法,但周围的修士还是受到波及,修为低的直接识海受损,瘫倒在地,修为稍高的修士吃着丹药,打坐疗伤。
察觉到此的莫鬼鬼立时转变了曲子,《轮回》被分为两部分,净化和轮回,完全可以分隔开来,她不着痕迹的重复着净化,观察着几人。
唐越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趋于平稳,但神魂内的黑气却并未完全消散,时不时地出现在脸上。
另外一侧,步玄和沈老祖并未给谭絮机会,招招下了死手,原本还有心思留下观摩的各个修士,纷纷退后了百米的距离,远远的看着三人相斗。
以苦颜真君为首,召集了众位修士,绕开了这一处地方,从山腰的位置进去了匤围城,没了唐越和谭絮,这里犹如一盘散沙,还有不少受到胁迫的修士,乘机大开城门,没有废多少力气,直接就到了城内。
谭楚瑟才收到的消息,正要赶往阵法处,可还没等出了城主府的大门,便被找过来的宁红泪真君一拳击倒在地,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谭楚瑟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昏过去,不省人事。
留守在此的元婴期修士也不少,足有十个,但其中一个已经自爆,另外三个受到笛声影响正在打坐,其余修士面对气势汹汹的宁红泪,先弱上三分。
甫一交手,宁红泪便察觉出这些人的不对,神魂皆是有异,竟全都是占据了躯体。
与化神期的鬼修不同,元婴及其以下的鬼修,想要借助一副合适的躯体重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天时地利人和都要满足,才有五成的可能。
鬼修不能行于阳光下,终日生活在阴煞之地,而往往这一类的地方过去的修士并不多,更遑论一副完美适合自己的躯体。
就算运气极好,碰到了合适自己的躯体,打不打得过还是另外一回事儿,通常情况下,灵修都是要强于同等阶的鬼修,就算不敌或者受伤,也因为鬼修受限于阴煞之气,逃出了一定的范围,便不会有事儿。
最差的情况就是被当场抓住,毁了神魂,但即便如此,同灵根的鬼修想要借助躯体重生,需要在煞气足够的地方,设下夺舍的阵法,有五成的几率成功。
“有点不对啊!”
苦颜真君的酒葫芦砸过去,又快速的收起,对面的每一名修士施展的法术,看起来都极不连贯,明显是夺舍没多久。
哪怕灵根相同,与自身相适配,但所修的功法却是不同的,体内常用的经脉也不一样,在运行自身掌握的功法和施展法术之时,会受到诸多的限制,表现出来的样子便是如这几位一般。
“这些人胆子还真的大,”宁红泪咬牙切齿的说道。
很明显,在唐越以及谭絮控制住这座城的时候,远没有这么多的元婴修士,恐怕是占据了此地之后,才让跟随进来的元婴期鬼修,直接夺舍留守的修士。
他们也无可奈何,匤围城内易守难攻,只要谭絮二人在此,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进去!”苦颜真君也收起了嬉笑,抬脚走进去。
匤围城内鱼龙混杂,少了两位化神修士,根本没有抵挡的意图,不到一刻钟便占据了城主府,轻而易举的收回来。
而山顶上,谭絮的败局已定,不过是在苦苦挣扎。
她眼带着恨意的看向被火焰灼烧的谭柳,已经没了意识昏迷着,还差半个时辰,这个人就能彻底的消失,不过现在,她已经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你们都想救她!”谭絮退后一步,嘴角挂起残忍的笑容,“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意!”
她说着,硬撑下步玄的法术,借着力道往后方摔去,在地上打了个转,直接扑向圆台,整个神魂内溢出的魂力,使得沈老祖的神魂都是一滞,脚步停顿了一瞬间。
谭絮这是想抱着谭柳一起自爆,二人都不能得活,可步玄看出了她的企图,为了保住谭柳的魂魄,燃烧精血施展了秘术。
他抢先一步拽住了谭絮,在自爆之前抱住了她,连续两次使出刚才的秘术,远离了谭柳,让她可以受到沈老祖的保护活下来,可自己此时却身受重伤,逃脱不得。
谭絮此时已然是箭在弦上,感受到步玄的舍命相救,心如死灰。
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拼命的保护谭柳,为什么各位长辈甚至于父母亲人,从出生起就偏爱于她,为什么被选中的是她!
可这个答案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嘴角嗫嚅两下,下一瞬间,整个山头上无声的轰炸开来,半座山峰直接轰然倒塌在地。
沈老祖先是扔了一口钟护在莫鬼鬼身上,紧接着自己来到谭柳的面前,手中的拐杖抵在圆台之上,卸掉了大半的攻击,加上他自己替她挡下一击,谭柳受到的伤害并不大。
当年行走在外,欠过谭柳一个人情,若不是她圣母一般的性格,那次说不定就栽了,现在替她挡下这一击,也算是还上。
自爆过后,沈老祖稳住自己的灵力,先扫了一眼莫鬼鬼,见她并无大碍,老老实实的躲在钟内,这才走向谭柳的神魂,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截安魂木。
刚刚自爆的余波将圆台整个毁掉,上面燃烧的火焰也已经熄灭
他将谭柳身上的铁链撤下去,往口中喂了几枚丹药,这才将她的神魂防置在安魂木中。
此时自爆的余波也已经散去,沈老祖抽身将莫鬼鬼放出来,自己走到步玄的身旁,他离的最近,刚刚就已经昏过去,受伤不轻。
远处还留着百花谷的修士,受到自爆的波及,来的稍晚了一些,一切都平静了之后这才过来,扶起步玄老祖,赶紧喂了几枚丹药,从沈老祖的手中接过安魂木。
莫鬼鬼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到唐越老祖的身旁。
刚刚谭絮自爆前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感受到了老祖体内的黑气消散,包括城内的几人。
感受到有人过来,唐越睁开眼睛,整个人还是很虚弱,神魂似是被碾压过一般,他咳嗽着,缓缓站了起来,“你是哪家的小辈,竟然能解了澹台琉璃的控制。”
“逍遥,莫鬼鬼,”莫鬼鬼行了一礼。
“你这人,还真是大难不死啊,我早就说了,祸害遗千年!”沈老祖将人交给百花谷修士之后,便来到了这边,“你说说,怎么这种事儿,都是你遇到呢?”
“没办法,名声在外,挑选叛徒的时候都瞄准了我,”唐越似是自嘲的笑了笑,牵动着脑子内一阵疼痛,脸上皱在一起。
沈老祖听到这话,却没有跟着附和,神色恍惚一瞬。
他和唐越结识的时候,是在很早之前,奉命清理魔修奸细的那年,也是在未名海附近。
当时云霓大陆上,还不是傀儡宗一家独大,后来居上的是封魔谷,宏图野心,悄悄地在云海大陆上安插了不少奸细,都是在市井之间,极难寻找。
这里是天机阁的领地,最着急的也是他们,派了唐越和另外几人去打入这些奸细之中,妄图一举击破。
但当时不知是太过于着急,还是布置的有纰漏,消息被走漏出去。
危难之际,唐越抢先一步告知封魔谷的修士,说自己是想脱离天机阁,这才过来卧底,并且还说了几个不重要的消息。
但没想到的是,和他同来的修士没有意会他的用意,对他抱有敌意,被魔修发现了端倪,控制起来,为了证实他的诚意,命他亲手将人杀掉。
唐越无法,最终还是出手,并以此得了魔修的信任,找到了奸细的首领,一举歼灭,但他不仁不义的名声却就此传了下去。
之后的许多年,关于唐越的留流言只多不少,他知道是杀死的那名同伴家族干的,却没有解释什么,任由其发展下去,直到晋阶化神,再没人敢说三道四。
澹台琉璃找到他,无非也就是因为他的“识时务”。
从表面上看,占据这里的城镇靠的就是他,也就是他天机阁老祖的身份,但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还未可知。
沈老祖和他几次接触,外表上来看,他也确实符合道貌岸然这个称号,但观其行事,却并非奸诈小人之辈,故此在刚刚,直接去控制谭絮,没有理会这边。
萧长河过来说的话,沈老祖已经告知到天机阁,就看他们的人,能否从中找出些什么东西了。
“你的伤怎么样?”沈老祖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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