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你！”裴老太君气得往后退了几步，年纪大了的确容易出事，这不，被苏若顶了一句，便有些眼前发黑了。
苏若冷冷扫了一眼裴老太君，她站在高一点的台阶上对着一众命妇道：“本宫举办这个赏花宴是为了让大家都开心，但若有人倚老卖老，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话里倚老卖老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所有人都没想到苏若敢这样对待裴老太君。
裴老太君有两大靠山，一是她的丈夫裴国公，当年还是将军的裴牧护国有功被先帝赐予丹书铁券，封为了国公。
如今裴国公虽然不再执掌兵权，但他在军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第二便是裴老太君的娘家宰相府，她的父亲郭通虽然已经病逝，但人脉不断，郭宰相为人乐善好施，不少寒门学子受过他的帮助，那些人如今不少都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
裴老太君身为宰相唯一的嫡女，他们都会给其几分薄面。
如此，裴老太君在文臣武臣中都吃得开，谁人见了皆敬她几分，不光是命妇们，在苏若之前的那些后宫妃子们，包括丽太妃见了裴老太君都是礼遇有加。
这也是裴老太君的底气，她觉得苏若便是一国之母，识相些也该敬着她，不敢对她摆身份的谱。
结果苏若却半分没惯着，几句不和便给她下了这么大的脸。
活到这岁数，被一个小辈当着这些人面前说倚老卖老，裴老太君眼睛一翻，这回是彻底晕倒了。
所有人都慌了，其中最淡定的反而是“罪魁祸首”苏若。
她让命妇们散开，由护奴抬着裴老太君到凉亭内，太医很快赶过来了，摸完脉后说裴老太君只是怒气攻心，没有大碍。
“既然如此就让裴老太君在凉亭歇着，咱们继续去赏花。”走时苏若吩咐宫女将凉亭挂上绸布挡风。
命妇们往外走着，柳老太君故意落在最后，她唤住太后福了福身子道：“太后娘娘，不如臣妾先带着裴老太君回府可好？”
苏若脸色微沉，冷淡地拂了拂衣袖道“太医说最好不要折腾，柳老太君实在担心就坐在这里陪着。”
说罢，不待柳老太君说话，苏若快步走出了凉亭。
两位老太君，苏若一个都不敬着。
望着苏若张扬离去的背影，柳老太君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
赏完花时间到了晌午，御膳房已将饭菜备好，众命妇依次入席开始用饭。
念着凉亭里面仍在晕着的裴老太君，所有人都在想——太后娘娘心真大啊！
她把裴老太君气晕了，就那么放在凉亭里，没有一丝惊慌，还颇有兴致地逛园子。
太后到底是有底气还是脑子有问题？她知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原本有些命妇还想表现的清高些，比如太后说什么，她们不咸不淡地回答，作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姿态。
但现在大家都不敢了。
之前裴老太君那席话算不得很冒犯，都被太后娘娘训斥了一顿，她们的身份不如裴老太君，便不要自取其辱了。
面对苏若的话，一个个忙不迭地应答，生怕慢了一秒，让太后觉得她们在拿乔，从而被责罚。
瞧宋夫人那老实的样子就知道，太后娘娘不好惹！
别看宋夫人身份低，她仗着女儿是太妃，孙女外嫁和亲对大周有功，平日在命妇圈子里也是个不好惹，眼界颇高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在这场赏花宴会上极尽低调，对太后夸赞她兰花的话，表现的点头哈腰谦卑的不得了。
可见太后的手段厉害，一次进宫就将宋夫人收拾服了。
吃完了饭，一些待字闺中的女子们表演了才艺，每个人都得到了苏若的赏赐，如此赏花宴接近了尾声。
“今日诸位过得可开心？”苏若环视一周，那些凡是被苏若视线扫到的命妇一个个脸上用力挤出笑来，默默点头附和。
“以前呢，本宫少不更事，没有肩负起国母的担子，民间的传言对本宫多有误解，想必这一日的相处各位应该有所感受，本宫哪里如传言那般夸张。”
——比传言更加可怕！
——随心所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传言都说轻了。
——作风奢靡，兜花的盆都是用金线绕的，传闻中太后娘娘烧银票点灯，可能是真的。
……
以上那些是命妇们的真实想法，但嘴上说的却是恭维，什么娘娘心善，娘娘机敏等等夸赞的话不要钱般往外说。
苏若当然看出了这些人的口不对心，对此，她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若若，你这样她们反倒觉得你是妖后了。”苏若脑中响起爱国系统的声音，语气老气横秋颇为忧愁。
“小爱国，你知道什么叫心理预期吗？好人做一件错事，万人唾弃，坏人做一个好事，万人感激。”苏若心里回道。
“有时候反向洗也是一种洗法儿。”
“嗯——”
听见爱国系统这拉长音的回答，便知道这家伙没明白。
“啊——翡翠如意牡丹花纹镯！！！”
突然，爱国系统发出一声尖叫，苏若只见一道绿光飞向不远处的凉亭，关于爱国哀号出声的这个镯子名，她记得是戴在裴老太君手上。
苏若眯了眯眼睛，她起身道：“各位随意，本宫去看看裴老太君。”
苏若离开席面后，所有命妇都松了口气，她们是真的害怕太后刁难。
走了几步花言从侧边跟上苏若身边，小声禀告道：“娘娘，长公主半个时辰前走了，玉思看到长公主去了凉亭，在里待了大概一刻钟。”
苏若心中明镜一样，白荷进去能干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必然拉拢去了。
走进凉亭，最先入苏若耳朵的是爱国系统鬼哭狼嚎的声音。
“哇哇哇，已成千年的天然翡翠祖母绿，只有一道裂痕也是毁了，爱国心如刀割啊，呜呜呜……”
苏若额头开出朵朵井字小花，她轻吸口气，心里怒吼一句：“消失！”
爱国系统的哭声戛然而止，凉亭内绿光不见了。
苏若顺了顺发丝，她上前撩开帘子走了进去，柳老太君看到苏若过来了，连忙俯身行礼。
苏若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她的视线扫到躺在摇椅上裴老太君的手腕，原本晶莹剔透的镯子裂了一道纹。
这人醒了却在装睡。
苏若发出一声轻笑，说道：“没醒来也好，本宫若是裴老太君，便是醒来也是要装晕的。”
“柳老太君，回去你好好劝劝裴老太君，这人呐，若是心比天高了，那命就薄了。”
说着苏若往外走了两步，然后回头道：“赏花宴马上结束了，柳老太君准备带裴老太君回去吧，本宫让护奴准备好软轿了。”
“谢太后娘娘体谅。”柳老太君再次行礼道谢。
进入宣武门后，所有人都要步行，裴老太君在昏迷中，走到宣武门外自家轿子那里只能让下人背，不仅不舒服姿态也不好看。
如今苏若让裴老太君做软轿便是开了恩，柳老太君道谢是应该的。
片晌，柳老太君确定苏若走远了，她开口道：“人走了”。
摇椅上的裴老太君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满是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