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控着马缰,方向鸣一双明亮的眼睛敏锐地扑捉到了匈奴人的变化。
他们已不再使用弓箭,而是开始调动更多的兵马,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想要将自己等人就地生擒。
方向鸣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溢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他的目光冰冷彻骨。
亲眼看到自己的子弟兵被人射杀,而他却不能返身为他报仇雪恨。对于他这个爱兵如子的优秀将领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屈辱的事情了。
只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也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
匈奴人的举动正合他的心意。
“驾……”
在方向鸣的带领下,二百余骑再次转向,从匈奴人的二个千人队的缝隙中堪堪逃脱。
然而,匈奴人的马术非同凡响,被他逃脱几次之后,立即改变战略,层层布防,处处围堵。随着场地的拘束和时间的推移,方向鸣的马队已经举步维艰。
但他以自己无与伦比的战争天赋硬是在众多匈奴人的包围圈中找到了那最为薄弱的环节,一次次地冲了出去,让匈奴人的苦心付之东流。
不过,他已经无法象开始时那般的轻松自如,每一次冲出包围圈,他都要折损数名部属。至今,二百余人已经仅剩半数了。
然而他毫不气馁,对自己子弟兵的伤亡视若无睹,只是催动胯下马儿,力所能及地寻找着匈奴人包围圈的破绽所在。
阿瓦旱气得七窍生烟,他口中不断地咒骂着负责指挥的那个万人长。
无论是对于战局的把握能力,还是预估能力,这个万人长明显不如方向鸣。
是以,虽然他们动用了数十倍的人力在城外进行围剿,但却始终没有达到目的。
如果是他来指挥的话……
呸……阿瓦旱重重地啐了一口。
“括拔将军,时候不早了啊!”
这个情况程明自然看得清楚,他担心拖延下去,会生出变故,是以进行旁敲侧击的提醒。
括拔鹰微微一笑,正要答话。
豁然,紧闭的城门大开,无数难民如同潮水般地蜂拥而出。
远处观战的括拔鹰脸色一变,道:“不好。”
若是他的二万人马摆好队形,当能将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一网打尽。但是,为了捉拿刘政启,他已经调派了将近半数的人马。
他们的存在非但没有起到截杀的作用,反而打乱了自己的阵形,此时再想布下天罗地网,只怕已是回天无术了。
他的脑海中霍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问道:“程先生,你能确定那个身穿龙袍的就是太子刘政启么?”
程明何等聪明,闻言稍一思索,立时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眉头跳动了二下,放下了手上的望远镜,说道:“此人身材与刘政启一般无二,但是面貌被遮,看不清楚。”
括拔鹰望着四散逃命的汉朝百姓,目光转而阴冷,下令道:“传令,除留下二千人马做为预备队之外,其余部队给我放开手脚——杀。宁肯杀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是……”传令兵手持令旗快速而去。
程明的眼中不忍之色一闪而过,他望向括拔鹰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充满了怨毒。
括拔鹰若有所觉,回过头来,却看到程明正胁肩谄笑地望着他,眼中的讨好之色愈发明显。
他报以一个看似真挚的微笑,说道:“其实,若想知道此人是否刘政启,也很容易。”
程明的脸上露出了真实的诧异之色,他却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确定对方的身份。
括拔鹰微微一笑,一提马缰,向方向鸣的马队冲去,留下程明一人皱眉苦思,莫非他竟是想要当面询问不成。
括拔鹰催促胯下骏马,飞一般地靠近,同时从背囊中抽出弓箭,就在烈马急速奔驰之际,已然搭弓上弦。
“嗖……嗖……嗖……”
连珠箭法,接连三箭如流星赶月般向方向鸣的马队飞去。
这三箭之中,仅有一箭是射向那身着龙袍之人,其余二箭却是射向方向鸣。
高坡之上的程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拳头不自由主地握紧,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方向鸣的一举一动。
好一个方向鸣,只见他手中长枪一挑,先将射向自己的第一箭挑飞至半空之中,随后回马一枪,枪尖重重地点在飞向身着龙袍之人的那只利箭之上,顿时将其击裂。
然而此时他力道已衰,这第三只箭已经无力抵挡,眼看就要伤于箭下。
豁然,另一只快如闪电的长枪从方向鸣身后刺到,枪尖点箭尖,强大的冲击力将那只雕翎箭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
一名英俊的汉人将领神目如电望向括拔鹰,眼中的不屈之志凝若实质。
“好枪法……”
括拔鹰高声赞道:“阁下何人?”
“苍狼军团李冠英……无耻偷袭小贼,可敢与我一战。”李冠英大声喝道。
括拔鹰哑然失笑,说道:“好一个李家锁喉枪,领教了……若是李将军今日能够留下命来,括拔鹰绝对奉陪就是。”
说罢,不再搭理,在大笑声中,策马奔回。
在急速奔驰的烈马之上,方向鸣和李冠英互视一眼,皆是心有余悸。
匈奴人骑射之术甲冠天下,这个括拔鹰更是名不虚传。
此时,一声长啸从城中徐徐传来,由低至高,渐入云霄,经久不息。
无论是匈奴人中的一代高手括拔鹰,阿瓦旱,仰或是方向鸣,李冠英都是同时色变。
此乃何人,竟有如此修为。
随后,利智与许海风的声音相继响起,众人面上的神色或喜或忧,直至他们约定战期,方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是心中若有所失。
其中又以括拔鹰和方向鸣二人更是感慨万千,他们都是一代天骄,如果没有这二人,他们就是自己民族中这一代的第一人。
然而,就是这二位已经踏足宗师领域的年轻强者,像是一座巍峨陡峭的高峰耸立在他们的面前,令他们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宗师,这是一个何等激动人心的名词啊。
三十余年之前,方令天弱冠之年,继承方家家主之位。三兄弟齐心断金,在北方战场上大放异彩,红色海洋重振雄伟,被誉为四大家族当代第一人。
同样在三十余年之前,匈奴哈密刺异军突起,以一介平民身份协助新王冒顿平息三大部落联合反叛,他推行新政,十年之中,沉疴宿疾一扫而空。匈奴国力之强,已至巅峰,从而以平民之身出任国师之尊,打破了数百年来从未有之的先例。
然而,以他们的丰功伟绩,仍旧无法代表他们那一代。
因为,在他们的上面还有二人,二个横空出世,被誉为绝代双骄的英雄人物。
黎彦波。
托何蒂。
这二位宗师的激情碰撞,所绽出的艳丽光芒足以掩盖世间万物。
黎彦波,年少之时,仗剑天涯,快意恩仇。游历北疆,结识方家兄弟,从此踏上了一条与托何蒂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的道路。在北国男儿的心中,他就是战神的化身,一个永远不败的神话。
托何蒂,正因为有了这位大草原上唯一的宗师级人物,匈奴人的铁骑才能在草原上纵横无敌,他就是匈奴的守护神,是草原上大好男儿们的精神支柱。
在他们那一代,这二个人才是各自民族,各自国家的代名词。
如今,又有二颗新星冉冉升起,他们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辉,正在继承并延续老一代人那充满激情的对话。
“如果没有利智……”括拔鹰双目阴沉,
“如果没有二弟……”方向鸣双目迷离,
“那我就是这一代的翘楚了……”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如是想到。
他们的身躯同时一震,这个危险之极的念头刚刚萌芽,尚未破土而出,就被他们理智地扼杀在摇篮之中。
此时,此刻,民族需要他们,国家需要他们,他们不容有失。
城中奔出一人,速度极快,双足点地,立时滑出数丈。他的行动立即引起了匈奴人的瞩目,数名骑兵策马围堵,要将其斩于马前。
不料此人豁然加速,竟然快过了疾驰中的奔马,来到了土坡之下。
“括拔将军,这是鄙人家叔,请让人放行。”程明眼睛一撇,立即认出此人正是程家礼,连忙呼唤道。
括拔鹰默默点头,伸手一挥,周围已然搭弓上弦的士卒放下了弓箭,只是依旧保持了极高的戒备状态。
程家礼望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括拔鹰,口嘴微动,竟是以传音入密之术对程明说话。
程明双目一亮,脸上充满了激动狂喜之色,大笑三声,转头对括拔鹰说道:“将军,大王子已然愿意归附我等,有他在手,刘政启不要也罢。”
括拔鹰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程明脸色一红,终于咬牙道:“若是括拔将军能将他等尽数斩杀,那么在下可以保证,二月之后,北方大营中再无黄龙军团和苍狼军团中的一名士卒。”
括拔鹰凝望他半响,终于道:“好,我信你。”
他转头,漠然地看了眼处于重重包围中的方向鸣,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冷冷地吩咐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