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总是包不住火的,饶是刘宏派张让下令封锁消息,有太学子弟遇害的这一消息仍是不胫而走。
就在袁绍曹操他们得到消息后不久,吉运客栈的二层,当刘备正翻阅着从二弟那儿拿来的兵书,他的耳里却蓦然传来了一层食客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今天太学里死人了,啧啧啧,穿心而亡,那副死相恐怖得很,我那当兵的表弟说太学门口一片血污呢。”一人端着酒碗,摇摇头道。
“怎么可能?不是说陛下在太学附近安插了很多巡逻的精兵,就是为了保护那些读书苗子的安危,什么人胆子竟然这么大?”另一人张大嘴巴,有些难以相信。
“谁知道呢,听说今天那位平讨黄巾的卢中郎也在太学,现在凶人还没找到,他老人家可是大发雷霆!”端着酒碗的那人撑着脑袋,似乎十分不解,称奇道:“该说不说,行凶那人莫非长了翅膀不成,太学附近到处都是巡逻的兵卒,他怎么可能跑出那个地方?”
……
顺着楼下食客的言语,刘备心神荡漾,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手里的《三略·战略卷》。
猛然间,他突然想到昨日荀幽与他说的话。
“杀人的真的是你吗,不群?还真是场天大的动静,确实不符合你一贯的风格,挺放肆的呢!”听见行凶之人未曾被抓住,刘备安心道。
荀幽当日便已经与他交代那人罪有应得却无人出手惩治,刘备在得知太学的消息后,甚至心里不免拍手叫好。
大汉的太平盛世,便应该如此,功罚并进,有功者当赏,有罪者当罚,他会继续为此而努力。
……
洛阳深宫,刘宏自从被张让因太学之事从寝宫里喊出来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着。
凶人于太学中行刺虽不比黄巾举反动大旗性质那般恶劣,但在洛阳城附近,在司隶的属地,竟然有逮人感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这将他刘宏的颜面置于何地?将他们汉室皇庭的颜面置于何地?
“张让?张让!张让你给我进来!”心烦气躁间,刘宏实在难以冷静下来,他迫切地想抓住那个凶人,倘若不杀一儆百,他已经能够想象未来不久,洛阳肯定还会出现更多类似的事。
黄巾才平定不久,他可不想麻烦再从洛阳中接踵而来。
“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张让急匆匆地推开崇德殿大门,来往传达圣旨,这位久经历练的常侍也不免露出了疲态,然而皇帝的吩咐,他可不敢有半点推脱。
“袁术那边如何,可有抓住奸人?卢中郎的本事朕清楚不过,既然他说太学子弟无人是凶手,那就肯定不假。”刘宏攥紧拳头,他急不可耐地想抓住那个行凶的家伙,“你传朕的旨意,告诉袁术,三日,朕给他三日时间,朕再令派王虎贲前去助他,务必给朕抓住行凶的奸人!”
“诺,老奴这就去请王越将军!”张让低头领旨后,一刻也不敢再崇德殿继续逗留。
如此大发雷霆的陛下,这还是他担任常侍以来见到的第二次,上一次是张角携八州之势起义时。
刘宏看着手下离去的背影,他敲打着掌心,似乎想起了什么,喊住张让道:“等等!”
“陛下可还有要事交代?”张让将身子埋得很低,恭恭敬敬道。
“死去的那名士子身份,可有查清?那十六枚血字,当真是那士子的死因?”刘宏恍惚间有些迟疑,看向自己亲信的宦官问道。
倘若那名士子真如血书所述的那样,大汉朝以孝治国,死罪倒是并不过分,刘宏考虑着若真是如此,治罪那名奸人时倒是能从轻处置。
“回禀陛下,那人名叫林珂,世代居于洛阳,现如今家中父母亡故,有一妹妹也被送入暖香楼中现如今音信全无,无从考究,但走访他家祖宅附近的乡里,林珂确实鲜少回家,对他那名老父也说不少孝顺……”张让弯着腰,不敢有丝毫的隐瞒道。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刘宏摆了摆手道,他脸上余怒难消自从黄巾战乱中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生气了。
再加上现在那位便宜舅舅何进近来声势浩大,骄纵日甚,刘宏愈发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有些憋屈,更别说北宫中的妖气非但不散,反而凝聚得厉害。
不顺心的事一件接一件,除了每日能与不同的美人寻欢,刘宏觉得这皇帝做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荀幽?颍阴县的贵子,平定黄巾的功臣。得亏大汉还有你们这些青年才俊,过些日子诏尔进宫,希望你能替朕解决北宫妖气弥漫这件烦心事啊。”刘宏唉声叹气着,从张让那里得知荀氏贵子来到了洛阳,算是他这么些天唯一一件难得的顺心事了。
……
洛阳城内城外的波云诡谲,全都因当事人徐奇而起。
只是此时此刻的荀幽看上去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襄阳徐奇做的行刺之事与他荀幽何干?
“不群,前边就是洛水了,咱们不回客栈里歇着,跑来看这条护城河作甚?”典韦握着手中的皮鞭,从离开太学起,他就好奇得很,现在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他呗!”荀幽撅了撅下巴,看向马车中那个怨气稍减的两头死婴,接着他一把将那家伙给拎到座上,安慰道:“去看看你娘吧,林安这个名字尽管朴实,但饱含着她对你的爱意,无需荣华富贵,一生平安就好。”
荀幽拿出了那条虎皮裙,缓缓将牵连着林安的透明丝线一一撕扯了下来。
那名苦命女子一辈子里难得的愿望尽管没有实现,林安因为双头共身的不祥之兆难逃一死,但荀幽觉着至少他们死后得以重聚也算了却了那名女子的一个心愿。
将林安放在自己的肩头,荀幽缓缓走下马车。
他散发出精神力,能清楚地感受到洛水上扑面而来的阴气。
“洛水下铁定尸骨无数,阴气冲天,不群你往后稍稍,别离我太远。”典韦伸出手一把将荀幽拦住,地煞阴气缠绕在这位汉子的身边,将扑面而来的阴气全部隔绝在外,同时顺便护住林安不受日光侵蚀。
“娘……娘……”尽管林安话说得还不是很流畅,可唯独这个字吐字清晰得很。
那苦命女子是因含冤无数而饮恨投河,所以并无出乎荀幽的意料,在林安凄厉的呼喊声不断传出后,很快便有个衣裳鲜红的女鬼披头散发地从洛水里浮上水面,她那双苍白的赤足紧贴洛水,竟也不受日光的影响。
不似那名苦命女孩般带着种淳朴的美感,也不似暖香楼过去的头牌画眉一样翩若惊鸿。
眼前那名身着血衣的厉鬼女人,临死前怨恨至极,是个不折不扣的凶猛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