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不入洛阳,忠奸自分
眼疾手快的李儒赶忙翻身下马将自己这位岳丈从地上搀扶起打算缓解这副尴尬且失态的场面,他拍了拍膝盖,没什么犹豫地有样学样,抱拳道:“在下李儒,赶赴并州途中听闻于河东听闻了先帝驾崩之事悲丧万分,没承想听说了阉党造下的如此乱举,特与并州牧并驾来替陛下陈留王保驾。”
董卓此刻也不去管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瞥见女婿的作态,他也收起了一贯的倨傲,不情不愿地低下脑袋拱手诚声道:“先帝敕封臣并州牧董卓,特来为陛下与陈留王保驾!”
或许刘协相比于他那个更年长的哥哥,天生就是一块更适合当皇帝的料,前不久在呵斥董卓不尊礼节不守仪态,这时候又恩威并施,多是夸赞溢美之词。
明明才年仅九岁,这萝卜加大棒的制衡之术不仅看得董卓与李儒啧啧称奇,就连远处的荀幽也不得不佩服这位汉书中的最后一位汉献帝。
要是让他那个没多少脑子的哥哥盘旋于曹氏麾下的无数家族当中,估计从头到尾都只会夹着尾巴乖乖做傀儡皇帝,哪里还会中途给曹操惹出那么多的事端。
“尚书还有二位使君尽是我朝肱骨忠臣,听尚书所言目下阉党几乎尽已伏诛,如此朝野上下定将太平,皇兄不久前受了惊吓,还是请尽早将皇兄送回宫中与太后相聚吧。”刘协缓缓道,对答得体完全不像他的皇兄,当朝天子般失态,有失皇家威严。
在卢植小心牵了匹干净的骏马小心将陛下与陈留王兄弟俩搀扶上去的时候,作为两支光凭气势就足以称得上天下精兵的西凉军与青州军的主帅此刻不由自主地针锋相对起来。
明明只是初见,可刘备不知为何,总是能从身旁体魄壮硕的董卓身上隐隐感受到一股让他厌恶讨厌的气息。
像极了坏到骨子里的豺狼,不论露出再怎样乖巧温驯的一副外表,也无法完全抹除掉他隐藏得很好的狼子野心。
就像刘备正与董卓在进行无言的交锋,荀幽同李儒之间精神力的碰撞无声无形,外人看来和和气气的两人,不到那种层面的家伙根本无法想象其中的凶险。
李儒以前不是没听说过荀幽一身响亮的名头,年纪轻轻就在黄巾战场上大出风头,而且因为灵的特殊性还被先帝青睐特封吉乡候。
纵然去了青州之后他的消息就渐渐不再如以往般瞩目,可李儒却半点不敢小瞧这位颍川荀氏人。
旁人或许真的会相信颍川荀氏的支吾不清的解释,然而特意调查过一番的李儒却门清得很,荀氏如今之所以不敢大肆声张这位如日中天的贵子,究其原因便是荀幽当初是自己主动撇开家族,离开颍川的。
阴鸦与白泽的无言交锋并没有惊扰出太大的动静,或许卢植勉勉强强能感受出一些异样,然而眼下他的注意终究还是大半放在一旁余悸未散的幼帝身上。
“吉乡候看着也就双十出头的年岁,不料还真是深藏不露,此等精神力,放眼天下也足够傲人了。”李儒收敛起试探用的精神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套着近乎道。
他不顾关羽那威逼的目光,揪了一把那嘴唇上与袁绍风格相近的小胡子,厚着脸皮纵马上前与荀幽并肩。
“文优先生倒也不赖,西凉贫瘠苦寒,接壤胡羌,过去我多以为雍凉等地多是不拘小节的将领,没承想那方水土还能养出如文优先生这般的人。”荀幽也客套奉还了一嘴。
两人从方才精神力的比拼又换到了嘴皮功夫的比试,听起来顺耳的来往恭维话中,其间到底有几分真心,或许也只有当事的两人心里清楚。
“今日勤王,刘使君斩杀阉党张让,功勋非凡,想必使君这回入京少说也能搏个司空的官位,吉乡候这次势必也能官运亨通啊。”李儒笑眯眯道,听上去就像好友之间的诚心恭维。
不过无比清楚眼前这位计策之毒辣完全不亚于贾文和的荀幽当然明白李儒话中的真假,旁人或许会被他这人畜无害的貌相给骗了过去,他却心知李儒这是在替董卓试探此番入京实现理想野心路上的对手。
“进京?我想文优先生多心了。”荀幽摆摆手笑道:“麾下甲士无从安放,目下与主公将陛下陈留王完好交付给卢尚书,送回京城后,我等就要返程回青州了,如今沿海的黄巾余党依旧猖獗,若非陛下之事关系重大,我与主公也不可能放着那边的麻烦不管来京城了。”
这次入京勤王本就是表明一个态度,向天下表明青州的一个态度,所以荀幽与李儒也没有什么话说,随口就拿那些死灰复燃的黄巾们当做借口搪塞过去。
原本都已经做好准备入京后再斗一斗的李儒此刻无比惊讶地瞅了瞅那三千并不逊色于西凉军,相反甲胄隐隐还更甚一筹青州军,接着他又扭过头打量着一旁的年轻士子。
李儒本以为阅人无数的他能轻易摸透荀幽的底细,不过眼下似乎这个年轻士子的想法以及那位在自己岳丈身旁的汉室宗亲,他越发看不通透了。
张辽因为要去回禀驻军河内的丁原,所以带着新招募来的河北精壮匆匆辞别而去。
而在离洛阳城北不远的位置,卢植本想拉着爱徒好好叙叙旧,然而刘备却只是给了恩师一个歉意的目光,在刘辩刘协兄弟俩跟前以青州黄巾肆虐一事耽搁不得,不能因此牵连了兖州、徐州二地为由,郑重告退。
三千青州军远道而来勤王,然而最后却连功名也不受又匆匆返回青州,小小年纪的陈留王到底是孩童心智,只是暗自将这位皇叔的面庞刻入脑海中。
然而夹在西凉军与皇帝陈留王之间的董卓却一脸阴鸷,他与那个满口虚实交替的青州刺史很不对付,眼下就更是看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了。
“文优,你觉得那刘玄德还有荀不群究竟如何?勤王之功泼天,我本以为这次被他们抢先一步,入京之后或许不会像我们预想的那般顺利,可他们怎么反而主动出局了?”董卓沉吟了片刻,颇为不解道。
他最近数年之所以在凉地混得风生水起,这位多智的女婿功劳不浅,所以董卓对这位合乎他胃口的女婿愈发器重,将其视为实现野心道路上的关要人。
“方才交锋,我只能说那荀幽的本事深藏不露,却如传闻般不可小觑。”李儒不断回味着方才言语中的细节,逐字分析道:“至于青州军为何退走?恕小婿驽钝,着实猜不透他们的想法。”
“真的只是为了那不值钱的忠义?还是那为言语所束缚的忠奸之分?”
“可就算他们没有野心,难不成连一场足以流芳百世的功勋富贵也弃之如敝履吗?”
李儒猜不透,不知晓大势的他猜不透也实属正常。
他与董卓以为刘备此时离开洛阳代表着出局,然而他们又何尝不是身陷小局,荀幽要刘备做的是走出小局进入渐渐成型的时代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