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陈登的莫名敌视
事关徐州盐业,从而也就事关济南钱财的来源。
即便荀幽与刺史朱并相交不深,不过顾念着糜竺这边的面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走一趟石中村。
何况,倘若真的是张角残留下的黄巾遗毒,他反正是乐得去一趟。
自从黄巾贼首的三兄弟伏诛,他在济南的境内几乎见不到猖狂作妖的邪崇,这也断了荀幽白泽图精炼妖物的一项重要来源。
每回精炼妖物,尤其是那种有着赫赫凶名的大妖,他的心情就仿佛一张白如雪,等待墨汁图绘的白纸。
在事实揭晓的那一刻前,你不会知道究竟能得到怎样的画卷,兴许是变得平平无奇的普通还神丹,又兴许是一门奇术,一件珍贵的神兵利器。
跟着糜竺派遣好的仆人,一路向石中村的方向去,荀幽恍惚的神情却让马车中与他同行的另一位年轻士子颇为不爽。
“颍川荀幽?年少即封侯,让我猜猜,你究竟拿多少钱财贿赂了咱们那位陛下?听说你在洛阳的时候与张让那个大太监走的很近,我看你获封这个吉乡候,背后少不得那位常侍推波助澜吧?”马车里传出了一阵幽幽讽刺,坐在荀幽对面的那家伙生得一副儒雅模样,不过嘴巴倒是毒辣得很。
见荀幽不搭理自己,他乐得蹬鼻子上脸,毫不留情继续道:“能与张让厮混在一起,又能与卢尚书相谈甚欢,三教九流都让你玩转得明明白白,倒也不怪你年少有为,像我们这种苦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不懂钻营,兴许一辈子也难以望吉乡候项背了。”
荀幽缓缓回神,盯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有莫名敌意的陈家士子。
陈登,陈元龙,年纪不大,二十余岁,却深得下邳陈家老家主所青睐,日后必定是扛起下邳陈家大旗的存在。
“我记得今日与元龙兄是初次碰面吧,君子以和为贵,你我素来不曾有摩擦,元龙兄何故如此讥讽?”莫名被讽刺了这么些话,荀幽虽然有些不爽,但倒没有急着发作。
想到初来下邳那日,与田垄老伯之间的谈话,他大概能猜到这位陈家麒麟子的大致性子。
一个人盛名在外,或许是动用了关系钱财打出去的虚名。
可能让一位平平凡凡的田间老伯都赞不绝口的年轻人,荀幽不觉得陈登会是一个但凭自身喜好来图一时口舌之快的家伙。
“担不得吉乡候一句元龙兄,你我初逢不假,但吉乡候的名号我可是如雷贯耳,家父经常拿你的事迹来训诫我,可我不觉得这么一位善于钻营,城府深沉的家伙有什么值得我学习的地方。”陈登冷冷道,态度依旧没有什么热情。
他没有亲眼见过荀幽,但凭借四处打听来的消息,通过他在洛阳友人口中听到的故事,东拼西凑下来,从而导致了现在他对荀幽的敌意。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此简单的道理,不必我多说,元龙兄肯定心中有数吧。”荀幽依旧按捺着心中的火气,露出一副笑颜。
“不必逞口舌之快,其中真假你心中自然有数,我便问你一句,在洛阳的时候,你是否出入过张让府邸?”相比于荀幽,反而是陈登率先出了火气,颇为忿忿不平道。
荀幽眉毛一挑,他属实没想到这种事,远在千里之外的陈登竟然会知晓,难不成是张让那家伙没管好自己的嘴巴?
陈登见状,立刻发出一阵冷笑,“我就知道,如今张让的府邸上一位下人,我陈家曾对他有恩,你当真以为这种事做得天衣无缝?”
“荀幽,奉劝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替陛下诛除国妖?真正的国妖成日在陛下身边谄媚地阿谀奉承,你这双眼睛难道看不出来吗?若非你最近一年在济南做的实事还算利于百姓,我今天也不会这样好言好语同你说道了。”
荀幽撑着下巴,原先积郁在胸中的不爽一扫而空,他实在有些没能忍住,笑道:“元龙兄,还真是性情中人呐。”
看到荀幽嬉皮笑脸的模样,陈登立刻又板起张脸,伸出手指着他的脑门,怒道:“此事有何好笑?身为汉臣,纵是陛下正邪不分,我等也理当承担起反乱拨正的责任,此次解决完下邳鬼怪作祟之事,我当恳请刺史替我举孝廉之名,待我入洛阳后,定当直言进谏,攘除祸国宦官。”
一腔热血不假,值得钦佩,可字里行间却尽是想当然与天真,口舌虽厉害,但到底有颗忠正纯良之心,这便是陈登给荀幽的第一印象。
“张让深得陛下宠幸,兼之交好皇后,在洛阳势力盘根错节,饶是我家主公的恩师,那位尚书卢植如今对十常侍的作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元龙兄觉得初至洛阳的你,无凭无依,可以撼动那群宦官的打造的铜墙铁壁?”荀幽反问一声。
他这段话说得很慢,便是想让陈登不要被焦躁影响心境,他希望这位陈家的年轻士子可以静下心来细细想想。
纵然十常侍的垮台是历史的必然,可在灵帝驾崩前,在那位大将军何进真正打算清理宦官遗毒前,又有谁真正愿意撕破脸皮,站在陛下的对立面?
要知道,如今以张让为首的那群宦官,最大的靠台是那位大汉如今的天子刘宏。
“这便是不作为的原因?倘若天下人都怕了,都畏惧了,那当大汉社稷真正倾覆的时候,又有谁能站出来?”陈登掷地有声道,纵是荀幽抛出了无数前提,他也八风不动,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想法。
“天下如你这般想法的人不少,天下有你这样的读书人是这个天下的幸事,我不好评价,但主观上绝对不认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从古至今,以卵击石除非逼不得已,不然一贯都是下下之策,元龙兄志气可嘉,但有没有想过先帝与陛下,二位皇帝间掀起的党锢之争究竟都从何而起?”荀幽苦口婆心地劝诫道。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陈登竟然如此执拗,非得一头攒进洛阳的那趟浑水里。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执拗的性子,身为陈家的贵子,才有一头钻进田垄,与老伯话农事的心境吧。
马车的轱辘渐渐停止滚动,陈登拍了拍他那身儒衫,毫不犹豫地起身道:“虽然不是我最讨厌的那一类家伙,但道不同不相为谋,解决完这趟石中村的事,日后你我便各走一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