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媒人荀彧
一年多不见，荀幽带着荀彧在十一的领路下，两天的时间基本将东平陵县翻了个底朝天。
饶是一路到访下来，荀彧的心底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济南如今翻天覆地的变化仍是让他忍不住咂舌。
不论是废弃荒芜田地的开垦，还是街道布局的规整，亦或者是市面上售卖的许多新鲜的物件，过去在豫州，他都闻所未闻。
当然作为自幼饱读经书的世家子弟，荀彧在看到那雪白轻柔的纸张后同样免不了瞳孔放大，震惊不已。
不过这种反应倒也正常，饱经荣辱浮沉的大儒郑玄在看到白纸后也不免失态，荀彧会震惊也在意料之中。
“不群，这书要是传出去，你的处境可不会太妙啊？”荀彧捧着手中轻盈的经文，皱起眉头不安道。
轻薄的纸张装订成册，不仅琢磨效果远远甚于竹简，而且完全不用考验读书人的臂力。
然而明明如此造福天下的东西，势必会触碰到一些群体的利益，成为众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
“族兄放心，这点我心里有数，这书本纸张的成本并不算贵，但要是卖出去，至少目前的价钱不会便宜，印刷成册的经文单一来看也不简单，可要是百本千本地制作，就比制作竹简要轻松简单得多，但这种得罪天下世家门阀的事，至少现在，我还没这个胆子去做。”荀幽给荀彧递过去一个刚出蒸笼的热包子，言语冷静道。
“你一贯也不是个顾头不顾尾的性子，倒是我多虑了。”荀彧笑了笑，尝了口手里素菜馅儿的热包子，讶异道：“当时在颍阴的时候怎么不弄出些这玩意？几文钱的价格又不贵，也足够填饱肚子，你要是把这方子推广出去，那时候又哪里会过得如此拮据？”
又给身旁的婢女递去一个猪肉馅的包子后，荀幽摇了摇头，道：“活在荀氏的阴影下，虽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最终逃不过一个处处被掣肘的下场，和无根之萍又有什么分别？”
荀彧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像这位族弟的旁支身份，就算如今离开了颍川的故土，日后或多或少还是要替家族考虑考虑的。
几口吃掉手里的包子，荀彧的目光落在了一言不发，跟在这位族弟身旁的白发婢女，“她叫十一，荀是你给她取的姓吧？生而白发，倒是少见。”
“十一是当初在广县附近偶遇的狮子猫妖，尽管是妖，心地却不坏，也就让她跟在身边做些繁琐的杂事了。”荀幽的心思放在该如何说服族兄去接下他的郡丞位置，心不在焉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妖大抵也是如此，小家伙你能跟着不群是你的福分，日后不论是一直待在不群身边或归隐山野，都别忘了现在的这颗善心。”荀彧就像个一心为弟弟着想的絮絮叨叨的兄长，连同对十一的态度也耐心极了。
“大老爷说的是，不过以后我肯定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哪都不去。”荀十一勾起了个纯善天真的笑容，她舔了舔手心里肉包子的余香，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架不住那一双水灵灵的荀幽无奈取下腰间的钱袋，好不容易才将婢女打发掉。
看着这么对其乐融融的主仆，荀彧会心一笑，接着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在京城洛阳中受人所托的一件事。
荀彧笑眯眯地看着族弟，将他带到街道上一处僻静的地方，缓缓道：“不群在洛阳的时候，和司空张温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荀幽没想到族兄竟然会提到那个名字，想到那天拿族兄出来作挡箭牌，他心里顿时浮现出一股不安。
“关系倒说不上有多好，只不过离开洛阳前不久，张司空说他妻子家有一位正处妙龄的侄女，想替我牵线搭桥说媒。”荀幽接着浑身躁动不安地看着荀彧，担心道：“族兄你该不会是在洛阳碰见了张司空吧。”
荀彧自然看出了荀幽对这桩婚事并不是特别热衷，他哑然失笑道：“过不了几年，你也要到及冠的年纪，先成家再立业自古以来道理便是如此，荆襄蔡氏虽说在中原声名不显，但这次我游历荆襄，切切实实在荆州感受到了蔡氏的能量，既然张司空提意，那蔡小姐理应丑不到哪里去，你这家伙怎么看起来还一百个不情愿？”
荀幽突然握着脖子前的那根红绳，原本兴致平平的脸庞生出了几分光彩，“同样是蔡家小姐，一个是素未谋面，一个是伯喈先生的女儿已经表明了心意，族兄以为我会怎么选？”
盯着那枚质地不俗，一眼就知道很贵重的羊脂玉佩，以荀彧的脑子，很快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之前虽然听说了你与伯喈先生之间的交情，不过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撬到了伯喈先生的墙角，他老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小梧桐，竟然歪倒向你，平常还调侃奉孝喜欢招惹桃花，我看过去老老实实的你才是深藏不露啊。”荀彧那张挺和煦的脸庞满是骄傲，自己弟弟能获得那位大儒蔡邕爱女的倾心，也是他的本事。
“所以这次文若哥是替张司空来提亲？”既然族兄提起了这茬，荀幽忍不住问个清楚。
“张司空可是完完全全跟我说了，谁让你当初拿我来顶缸？若非我答应的时候还留有周旋的余地，这次免不了要在朝中得罪人。”荀彧佯拍了几下荀幽的脑袋瓜，就像小时候他盯紧这族弟读书时经常做出的动作一样。
荀幽面露难色，其实倒也不怪那位张温司空，他也是一番好意，看中了自己的潜力打算抛出橄榄枝联姻交好。
不过恕荀幽直言，荆襄蔡氏那位小姐，日后兴许会成为刘表妻子的蔡夫人，他实在没有心思去招惹。
但三番五次的推脱，不仅是打那位司空张温的脸，就连荆襄蔡氏那边也过意不去，日后他若是打算图谋荆州，豪族蔡氏便是一道不得不去面对的大山。
他摸着下巴上开始长出的短须，思来想去后，终于决定道：“刚好族兄你来了，济南之事可以全权交给你，我去一趟吴地与伯喈先生表明娶蔡小姐的心意，之后恰好顺路绕道一趟荆州，我亲自去同荆襄蔡氏登门致歉，如此心意总归不会得罪人了吧。”
看着如是打算的荀幽，荀彧摇了摇头。
他对族弟愿意登门致歉的决定很欣赏，但英雄难过美人关，谁又知道这位族弟在荆襄之地会不会改变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