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田大强最终还是决定先给陈汪洋打一个电话,问问这位他眼中的“京城太子爷”的想法:
到底是想自己怎样处置这起案件?
于是,正在跟杜八一、田雪莲一起吃饭的陈汪洋很快就接到了田大强的电话:
“喂,陈县长您好,我是春风路派出所的田大强!”
陈汪洋对于田大强会在这时候打来电话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因为田大强这个人本身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非常善于钻营和攀附的人,
这种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善于揣摩上意,但是如果揣摩不透,这种人情愿不做事,也不会去做错!
所以在他没有给田大强明显暗示的情况下,田大强一定会先是揣摩他的意图,在揣摩不透之后,这个电话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陈汪洋微笑着说道:
“你好啊田所长,直觉告诉我,你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想必是为了那个葛洪洁的事情吧?”
电话那头的田大强闻言佩服无比地说道:
“我还没说您就猜到了,难怪您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县长呢!!”
陈汪洋微笑道:
“田所长,做为一名党员老干部,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从快从严地让葛洪洁和那些城管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说到这里,陈汪洋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如果你在办案的时候遭遇到了外部给你的压力,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把这桩案子办成铁案和反面教材,尽快将隐藏在那些群众心中的不满和质疑统统化解!”
有了陈汪洋的承诺,电话那头的田大强原本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下一刻,虽然明知对方看不到,田大强依然庄严地敬了个礼:
“是!我明白了陈书记,您就放心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陈汪洋欣慰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就一切拜托你了,辛苦!”
这次电话那头的田大强福至心灵地来了一句: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
与此同时,葛洪洁的丈夫、锦官市城西区区委书记佟大光,正在自己的区委书记办公室里一脸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城西公安分局局长迟长治此时站在一旁,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还时不时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他已经陪着佟大光站了半小时了,以他二百多斤的肥胖体型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然而佟大光不坐,他也不敢坐,哪怕脚疼的要命、两腿都有些发软了,他依然在原地站的笔直,浑身都开始冒虚汗了……
直到佟大光停下了脚步,坐回了他的办公桌后,迟长治这才松了口气,颤颤巍巍地也在佟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殷切地问道:
“佟书记,您是不是有主意了?”
佟大光脸色都快阴出水了,没好气地说道:
“办法?我现在能有什么办法?葛洪洁这个蠢女人真是作到家了,劝她多少回低调点低调点,妈的她就当成耳旁风一样的,要不是看在她爸以前扶持过我的份上,我早跟她离了八百回了!”
佟大光可以骂葛洪洁,而且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可是迟长治可不敢跟着一起骂,
当下他苦笑了一声道:
“佟书记,葛队长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老领导的宠爱之下,娇生惯养、脾气大点儿也是正常的,您就多理解她一下吧,这次的事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能知道一个卖西瓜的老太婆居然还有个那么年轻的县长当靠山呢?”
佟大光此时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也只能往迟长治这个对他言听计从的下属身上发了:
“理解?我理解她,他妈的谁理解我?现在唐书记下去了,她家老头子也退了,现在正是我最难熬的时候,结果她还这么不省心,这不纯粹给我找事儿么?”
迟长治心说:大哥,你光发牢骚有个屁用啊,有本事你跟我一样也把婚给离了啊?
但是嘴上迟长治却不敢这么说:
“佟书记,老领导虽然退了,但是在咱们锦官市的人脉和影响力还在,眼下这事儿也不算太大,如果他能出面打个招呼,洪卫国也不会一点儿面子不给他吧?”
佟大光沉吟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老头子确实还有点影响力,可是他的影响力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唐书记这位妹夫,如今唐书记也退二线了,他的影响力还能剩下多少还真不好说!官场这种地方,人走茶凉的事再正常不过了,难道你见得还少了?”
迟长治闻言也是觉得有些棘手:
“唉,也是,那您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扔下葛队长不管吧?要是彻底不管她,先不说咱们老领导会不会找咱们的事儿,就光葛队长那口无遮拦的性格,没准就会牵连到咱们……”
“行了,别说了!”
佟大光越听越来气,挥了挥手打断了迟长治的话:
“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老婆,我怎么可能放着她不管?但是这次的事情既然许大秘和洪卫国都已经插手了,那咱们就得小心从事,谋定而后动!这样,你先去一趟春风路派出所,帮葛洪洁打点一下,让她少吃一点儿苦头,我去一趟文河,见一见她家老头子!”
“啊?”
迟长治闻言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咽了口口水说道:
“佟书记,您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打招呼?”
说实话,在这个风头浪尖上,迟长治是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看到许敬国和洪卫国两人的那一刻吓得落荒而逃了——
枪打出头鸟,这话可是至理名言啊……
佟大光瞄了他一眼,冷声道:
“怎么?你不敢?”
迟长治肥胖的身躯抖了抖:
“不是不是,佟书记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亲自去的话,目标会不会太大了?要不我派个人去吧?”
佟大光不屑地说道:
“你如果说的是你的体型,那你的目标的确挺大的!你觉得以那个田大强今天的表现,你让其他人去打招呼有用吗?真是气死我了!”
迟长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有些无奈地说道:
“好,我去就是了,佟书记您消消气!”
看了一眼迟长治被汗水浸湿了一大半的白色警服衬衫,佟大光有些嫌弃地说道:
“你小子有空也该减减肥了,我办公室里空调这么足,你都这副德性了,真不敢相信你去太阳底下转一圈会是什么鬼样子!”
迟长治有些尴尬地说道:
“好嘞佟书记,有时间我一定减肥,一定减肥!”
佟大光摆了摆手:
“行了,你先去吧!别让葛洪洁真吃亏,否则她一旦开始乱说话,咱们俩都得受牵连!”
“是!”
迟长治像模像样地冲着佟大光敬了个礼,只不过配上他二百斤的体型和巨大的啤酒肚,怎么看都让人感觉有些滑稽……
迟长治离开之后,佟大光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紧皱地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我闻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希望只是我自己想多了……】
……
结束了跟田大强的通话,陈汪洋继续跟杜八一和田雪莲两口子边吃饭边唠家常,
你还别说,田雪莲这位老太太的手艺还真是非同一般,她亲手烹饪的地锅鸡吃得陈汪洋那叫一个赞不绝口,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吞进去了……
看到陈汪洋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欣慰不已的田雪莲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虽然很久没做了,但是能得到陈县长的夸奖,看来我这个老太婆的手艺还没有生疏嘛!”
陈汪洋一边啃着一根大鸡腿,一边比了个大拇指由衷地赞道:
“那必须的,就凭田大娘您这手艺,要是到咱们县里开一家专门卖地锅鸡的馆子,那生意绝对没得说!保证门槛都能被那些食客们踏破喽!”
听了这话,田雪莲先是得意地看了自家也在埋头大吃的老头子一眼,这才不无遗憾地说道:
“您还别说,我确实动过想去县里开一家饭馆的念头,可惜我们家一来没有启动资金,二来我一个老婆子家,也不懂怎么搞那些工商注册、税务登记之类的事情,所以……”
田雪莲还没说完,杜八一就抬头瞪了她一眼:
“你个死老太婆,今天怎么话这么多?还让不让我跟陈县长好好吃饭了?赶紧吃饭!”
性格耿直、宁愿饿死也不愿意求人的杜八一之所以如此生气,自然是担心陈汪洋听了这话又要出钱出力帮他们家开饭馆,那自家老婆子这番话岂非就成了变相求人家陈县长帮忙了?
田雪莲被杜八一骂的一脸懵逼,委屈地说道:
“你个死老头子是不是有病啊?我就跟人家陈县长聊聊天而已,你骂我干什么啊?”
杜八一见自己的老婆到现在还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顿时气哼哼地把碗一推:
“你到底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一直搁这叭叭叭的,人家陈县长不烦我都要烦了!”
“你!”
田雪莲气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指着杜八一,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看到老两口快要吵起来了,陈汪洋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出面打起了圆场:
“行了行了老班长,田大娘就是跟我聊的投机,多聊了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再这样,我就要认为您是嫌弃我吃的多,要赶我走啦?”
杜八一没想到陈汪洋居然会这么说,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小陈县长,我可没这意思!我就是嫌这个老太婆说话没个把门的,跟个机关枪似的一高兴就啥都说!食不言寝不语都不懂么?”
陈汪洋看到田雪莲已经委屈地在抹眼泪了,连忙说道:
“行了老班长,您看我田大娘都委屈成什么样子啦?你再说下去,咱这饭可就吃不成啦!”
杜八一闻言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从菜盆里夹了一块鸡屁股埋头吃了起来。
陈汪洋看到杜八一虽然吃了半天,但是吃的不是没什么肉的鸡脖子就是没人喜欢的鸡屁股,心知这位可敬的老人是想把好的部分留给自己吃,顿时心中一暖,微笑着说道:
“老班长,其实我觉得田大娘的想法也没错,你们在县里开个饭馆,自食其力、自己养活自己不是挺好的吗?这样吧,我出钱给你们开家饭馆,再帮你们办好所有的手续,等你们赚了钱再还给我就好了啊!”
杜八一闻言心说果然如此,不由得又狠狠地瞪了田雪莲一眼,这才坚决地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小陈县长,刚才那一万块钱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的起您呢,更别提开饭馆了,那得多少钱啊?再说了,做生意都是有赚有赔的,哪有一定就稳赚不赔的道理?更何况我们也没做过生意,我这还帮不上你大娘什么忙,万一赔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加在一起也还不起您啊!”
直到这时候,田雪莲才明白了自家老头子的苦心,但说到这个一直让她心心念念的“项目”,她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谁说我没做过生意?这些年要不是我经常卖卖点时令水果、收收破烂贴补家用,咱俩怕是早就饿死了吧?”
杜八一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指着田雪莲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败家娘们,你今天还长能耐了是吧?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打断你的腿?!”
然而一向都很包容忍让杜八一的田雪莲今天却是罕见的硬气,直接就跟杜八一杠上了:
“来来来,你打你打!你打断了我的腿,看谁来给你做饭伺候你!”
就在杜八一脸上青筋直冒,要看就要彻底发作的时候,陈汪洋忽然拍案而起:
“够了!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五十岁的人了,在我一个小孩子面前吵架好意思吗?”
噗~
小孩子?
陈县长居然说他自己是个孩子?
端着碗躲在堂屋门口偷听的康大年差点把嘴里的饭都给喷出来,脸上的表情明显都快要憋出内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