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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南山城……
“左相大人,城中粮食所剩无几,怕是撑不过三日了。”
“什么?怎么可能,我当初不是分配好粮食了么?至少能撑半个月,这才三五天就不够了?”
“左相大人,各位大人都言粮食不够吃,故而比预期所耗粮食要多的多。”
金冠日一脸疲惫,如今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一旦断粮,不用慎族士兵发起攻势,南山城怕是率先被饥民给攻破了。
“都护府还没派兵来么?”
“未曾见人,左相大人,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遣走下官后,金冠日捂着略微发痛的脑袋,心中万分难受。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显然已经超越了他的能力范围。
投降异族,高丽百姓一旦知道必定不会再归心这个国家,不投降,自己已是人家瓮中之鳖,生死早已被人拿捏。
怎么办?怎么办!
轰~
就在金冠日为此烦心之际,忽然一声炸雷轰鸣,吓的他跃地而起。
“是什么声音?”
他冲出屋外向外望去,忽然看到街上无数百姓争先恐后四下逃窜,拥挤之间踩踏事件层出不穷。
“大人不好了!是火炮!好多火炮啊!”
轰轰轰轰——
一名下官刚来禀报,忽然半空落下六七颗炽热的实心弹,落地刹那,扬起成片碎屑尘土。
两名百姓首当其冲,一颗炮弹在自己脚边落下刹那,躯体登时被气浪震飞,重重撞在边上矮墙,留下一滩殷红血迹,让人观之触目惊心。
“快跑!”
金冠日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和随从一起玩命向宫邸跑去。
轰轰轰轰——
又是六七颗实心弹从半空落下,无差别的攻击顿时让这座狭小的山城陷入绝望和哀嚎之中。
刹那间,街道、民房被炮弹掀飞,无数百姓在惊恐中被火炮产生的气浪震死震伤。
此时南山城外两里外的丘坡上,一支汉军炮营正将炮架复位,十二门八磅炮跟十五门六磅炮一字交叉排列,炮手们熟练地清洗着炮膛,将定装火药再度装填。
没错,发起攻势的不是慎族人,而是汉军。
王浚被金冠日扣押为人质,妄图逼迫都护府出兵救援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都护府上下。
不用许文静下令,还是大都护的徐辽果断调遣地方守军合计三千五百披甲兵,以及一个炮营的兵力,对南山城展开激烈的报复。
“校准目标,炮口向上倾斜5度角,开炮!”
轰轰轰轰轰——
炮营军官一声令下,十二门八磅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十二颗实心弹拖着长长的烟幕,向南山城方向落去。
居高临下,火炮射程比预想的打的还要远,加上无差别攻击,根本就没有考虑城内无辜高丽百姓死活。
龟缩在宫邸内的高丽文武百官,何曾遭遇过如此恐怖的打击,早已吓得不知所措。
李棠更是直接尿了裤子,多多少少坐在桌案前,不住吞咽口水。
终于,金尚宪大声冲金冠日喊道:“左相大人,这都是你的错!正因为你扣押了都护府使者,才让我们遭遇了汉军的炮击!”
朴熙政也道:“左相大人,这一切都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激怒了都护府,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比慎族人可怕百倍的汉军,你应该为此负责!”
一时间,宫邸内百官齐齐将矛头指向金冠日、金朝西这些东学党高层,正因为他们的自傲才导致了现在这样不堪的结果。
金冠日面颊不住抽搐,知道现在若是用强势必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索性一言不发。
崔鸣季忙道:“诸位大人,现在已经没时间追究谁的责任了,当务之急应该立马派人去往汉军营地澄清这一切是个误会,并将都护府使臣恭敬地送出去。”
金朝西一听,立马表达不满:“送回去?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仅仅只是把人送回去就完了么?你们想的太天真了。”
崔鸣季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你们身为左相右相,把国家搞成这副烂摊子模样,难道就不该为此承担责任么!”
“对!说的好!”
崔鸣季的话很快得到众人的支持,众人一副群情激奋的模样,似乎要将金冠日拉下马来。
“够了!”
金朝西大吼一声,起身指着众人。
“当初我提出要复国,你们也都是同意的,并一起起誓要共同治理好我们的国家,让高丽国恢复昔日荣耀,
何况在分封官爵的时候,你们也没有提出任何意义,
可现在呢?仅仅一点挫折就让你们不惜相互诋毁?”
崔鸣季冷笑一声:“仅仅一点挫折?左相大人觉得眼下局面只是仅仅一点挫折么?
我高丽国土就只剩这座残破的南山城了,山河沦丧,胡人肆虐,百姓民不聊生,身为左相的你却对此不闻不问,
还在做你的复兴梦!我想问一句,世宗大王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活几千岁统治了五湖四海?
拿这种鬼话当历史不觉得很可笑么?”
“崔鸣季!你简直是在找死,世宗大王也是你这样的人能议论的么!”金朝西闻言孟地抽出长剑。
不想崔鸣季也丝毫不惧,同样抽出长剑对准了金朝西:“你想杀人灭口?真以为我会束手就擒任你摆布不成?”
一时间,宫邸内剑拔弩张,而身为国王的李棠压根连个屁都不敢放,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在眼皮底下发生。
也就在这时,炮声停止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守军,拿着汉军命他带来的手书,递到了金冠日面前。
信上只有一句话:立刻释放王浚,否则,让南山城鸡犬不宁!
崔鸣季忙道:“由我带王使臣去汉军营地,毕竟身为礼判,我有这个义务和责任。”
金冠日刚想阻止,又有一大群官员齐齐起身道:“我等也愿意护送王使臣去往汉营,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原谅。”
话毕,不等金冠日和金朝西的阻拦,自顾自离开了宫邸。
很快,宫邸内只剩下不到五人,变的格外荒凉。
金冠日十分清楚,这些家伙是打算借护送王浚去汉营的借口,寻求人身庇护。
到了这种地步,他索性也就不再伪装了。
“传令下去,我答应慎族所提任何条件,只要他们保证能维持住我高丽政权,从今以后愿意奉其为宗主国!”
显然,金冠日已经疯了,他恨汉朝的绝情,恨汉朝的手段,宁可沦为蛮夷附属,也绝对不会向汉朝屈服。
这是他身而为苟的最后倔强,绝对不能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复兴的王朝,就这样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