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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金陵南市……
“金家盐铺今日开张,盐品上等,价格实惠!”
“柳记油坊开张,今日起连续三日,油价七折优惠。”
“张记面铺今日开业大酬宾,凡是在蔽号购置三斤以上面粉者,额外赠送一斤!”
“奉祥染坊开张,我们掌柜的说了,从即日起一个月,染布价格一律对折优惠!”
“唐记米铺开张,米价位五十铜元一石,每人一次限购三斗,请大家有序排好队。”
几十家铺子今日同时开业,伙计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很快就有百姓在门前排起长龙。
这些铺子所售物品物美价廉,也是眼下金陵城中严重缺乏的必需品,刚一开售就得到城内居民的青睐。
金陵与长安一样,拥有南北两市,相比之下北市基本为城内士族大家掌控,而南市则是由官府直营为主。
而城内百姓以及外来客商,一般都在北市交易,因此北市繁华程度远胜南市。
但今日,南市几乎人满为患,各种铺子里挤满了“煎熬”近一个月的居民,疯狂采购生活必需品。
不过,所有铺子都是限量购买,米三斗,盐一斤,染色布最多一匹,仿佛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士族的商市。
赵家大院内,自从上回在金陵府衙耍够威风的四大家族,此时再次齐聚一起,对城内产生的变化还未有清晰的认识,依然思索着如何近一步逼迫官府让步。
赵永年说道:“诸位,算算时日,官府又该来找我们谈了,我们应该趁此机会再多提条件,逼官府再度让步,
比如对海外通商的事,他们非但不能阻拦,还必须全权交由我等负责,大家应该知道,东洋和南洋那里我们的货品是非常畅销的,
这等生意断不能……”
“老爷,不好了!”
赵永年正在侃侃而谈之际,下人连滚带爬的跑入厅内。
被打断话语的赵永年顿时震怒:“狗奴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莫非天塌下来了不成?瞧把你紧张的!”
下人跪在地上急道:“老爷,您要惩罚小的,先听小的把话说完,城里开市了!”
几人闻言一惊,随后赵永年大喝一声:“没我们四大家的允许,城里谁敢开市?哪个开的?把他带来,看我不剐了他的皮!”
下人摇着头道:“老爷,不是咱的人,是南市今日忽然怎么的冒出几十家店铺,卖的油盐茶布米面等物,全是眼下城里急缺的货品,那些百姓们都抢疯了!”
“嗯!?”
童元宝一听,顿时眉头一挑,一股不安的氛围笼罩全身。
赵永年皱着眉头问道:“南市开张?你说的都是真的?”
下人:“这么大的事,小人怎敢欺瞒老爷,现在整个南市都是等着采购货品的百姓!”
范忠良:“不可能,南市哪来的那么多粮食?还有那些商户是怎么回事?”
“冷静!”赖渠沉思一阵说道,“这定是官府的障眼法,哼,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敢玩这一出,那就让他们继续闹,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赵永年点点头:“赖家主说的不错,这是官府的障眼法,我们不必理会,最多一日功夫,便会打回原形,
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继续要挟官府让步,这简直是现成的理由,其他不说,他们的粮食能卖几天?”
下人闻言,小声说道:“老爷,有句话小人不知当不当说。”
赵永年:“说,什么事。”
下人低着头:“前些日子,金陵郊外村落庄园来了许多收粮的商人,以高价从那些泥腿子手中买空了无数稻谷,
粗略估算,少说也有十几万石,如果这些粮食全部投入南市的话……”
下一刻,茶碗落地的声音清脆回荡,赵永年忽然起身喝骂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说!”
下人小声道:“老爷您吩咐的,这段时日这些小事无需禀报,所以……”
“你,坏了大事了!”
赵永年一拍桌案,顿时一脸懊恼。
其余几个家主闻言,也是心下一惊,暗道赵家的新粮都被人收走了,那自己的粮食呢?怕是十有八成也被……
一旦金陵城有了足够百姓生计粮食,自己还能威胁到官府么?
赵永年气的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平复暴怒的心情,然后对下人说道:“这群泥腿子坏我大事,立刻将他们的借契取来,我要……”
“老爷,大喜事啊……”
管家乐呵呵地跑入大厅,拿着一本账簿笑着说道:“老爷,说来您也许不信,这些泥腿子居然一夜之间把欠咱赵家的钱,都连本带利的还清了,足足八万五千块银元,请您过目……”
赵永年脸颊不住抽搐,一把夺过账簿,随后问了一句:“你,你把借契都还给他们了?”
管家点点头:“这账我都对过了,保证没错,这才还给了他们。”
“唉呀!”
赵永年狠狠将账簿往管家脸上甩去。
“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要知道这些欠债的农户可是自己竭泽而渔的对象,现在债两清的话,如何再从他们手中获取粮食?
他缺这几万块银元么?不缺!
他要的是这些农户的田地,要的是他们的血汗,一辈子为自己效力。
管家不知所谓的离开后,赵永年刚准备静一静,却不想有一群佃农不顾阻拦闯入了府厅。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面对这群农家汉子,赵永年心头有些紧张。
为首一个农家汉开口说道:“老爷,今天俺们来是想告知你一声,来年你家的地,俺们就不种了。”
赵永年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农家汉:“给你家干活一年到头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前日个有个耕田队的人找上俺们,
说只要跟着他给人干活,不但包吃包住,每月最少还给五六十个铜元,俺想给谁干活不是干呢,
既然人家给的条件这么好,那就对不住您赵老爷了,明年您还是请别人吧,就这么滴,走啦。”
农家汉说完,带着大家转身欲要离去。
“我赵家岂是你们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农家汉闻言,转身看着赵永年:“咋滴,老爷你还想逼我们留下不成?真要留下也成,立个字据,来年我们给你干活,一个月五十铜元,再管两顿饭,你办的到么?”
赵永年怒道:“一个小小佃农,哪来的勇气跟我赵家提条件?”
“办不到那就别说了,说句实话老爷,大家真的是不想给你干活,一年到头干到底也就一两碎银子打发了?
你也不瞅瞅自个儿什么德性,走咧,你要敢拦我,就被怪咱不客气了,咱庄稼汉可没什么大道理,
动起手伤者老爷可别怪俺们!”
说罢,这群佃农大摇大摆离开了赵府。
“好好好!”
赵永年咬牙切齿地说道。
“敢跟我们玩这一手,行!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重开北市?做梦!现在咱就看看谁耗的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