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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四年,十月十七,青州,天都。
今年,气候一向温暖的青、湖二州,在进入十月之后,却变得异常寒冷,昨日甚至下起了霜雪,让本就萧条的街道,更加的寒冷无比。
国相府内,法鞅桌案上摆满了两地官员前来禀报的灾情。
自去年冬季开始,青州、湖州二地灾情不断,先是大坝决堤导致荆南沿岸几十个村落被淹,造成上千人伤亡,几万人流离失所,大量开垦的土地被洪水淹没。
再是今年开春青州境内,淮阳城发生一场地震,导致不少民房被毁,一千多人伤亡,波及百姓十万余人。
然后是夏季收粮,却遭遇了蝗灾,导致青、湖二州多地农田颗粒无收,受灾百姓多达四十余万,虽有楚国朝廷及时赈灾,但还是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受灾百姓活活饿死。
七月初,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热浪席卷湖州多地,造成一万多百姓中暑而亡。
与此同时,位于交州的蛮族忽然起两万兵入侵湖州一路烧杀抢掠,好在被罗松领兵打退,并领兵直入交州,斩获蛮兵首级四千,让蛮王最后继续履行与楚国的和平协议,才算稳住了局势。
多灾之年,法鞅也是很无奈,但他给楚国定下的驭民五术,丝毫没有因为灾祸频繁而松懈,反而比平常更加严苛。
那些受灾流民都被他控制起来,在灾情退却后,立马让他们回去继续种田,又或者前去修筑大坝。
至于倒塌的房屋,自然也从流民之中挑选清扫和修葺。
朝廷赈灾的粮食,则是以借贷方式发放到那些灾民手中的,来年必须与今年未收的农税一道缴纳。
百姓的日子过的比以往更苦了,丝毫得不到朝廷一丝同情和怜悯,奸官酷吏只想从他们身上榨出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因为在法鞅心目中,百姓的人命不过是个数字而已,为社稷而死他们应该感到荣幸,岂能有什么怨言?
除了“辱民”、“疲民”外,法鞅这么做还有个原因便是打算在进入冬季时,领兵出庸州,展开第二次北伐,意图占据益州更多的土地。
而这,需要很多的粮食,尤其冬季行军,这得冒很大的险。
这个提议曾被黄覆和罗松否决,冬季出征,天气寒冷不说,一旦进入益州腹地,补给难题将会呈几何倍增,加上今年遭灾多地粮食欠收,黄覆并不看好这场冬季战争。
罗松更是以军事角度指出冬季猛攻锁云关,就得做好阵亡半数人马的准备。
面对朝堂百官的反对,法鞅并没有放弃,而是暂时选择隐忍。
他迫切需要北朝的情报,只有知道北朝真实动向,法鞅才能有理由说服黄覆。
法鞅十分清楚,如果就这样安稳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两国之间国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唯有不断北伐,给北朝制造麻烦,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而蜀地便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益州人口众多,且物资丰富,又是天然的粮仓,地理环境优越,易守难攻,只要能取下,最差也是一个割据一方的霸主。
拿下益州后,再主动向刘策递交和书,然后楚国便休养生息,只要撑个几代人,等大汉国力衰微时,便可一鼓作气取而代之。
这是法鞅为楚国设想的最稳妥道路,因为他清楚,现在的楚国国力根本无力与大汉正面对抗。
当然,也有更好的方略,便是渡河北击,“收复”荆地,直取长安。
但荆州现任守将,刘策嫡系精卫营中磨练出来的“善守”将领,镇南将军武镇英,就如同一道铁墙一样,牢牢把守着长河以北要道,让人根本无懈可击。
如今北伐,最稳路线依然是蜀地,从庸州出兵,直扑锁云关,而后占据武都、梓潼,以此为跳点,攻占整个蜀地。
毕竟蜀地归附北朝不久,汉廷在这里的影响力远远不如北地各处。
如果不趁现在,等刘策掌控蜀地军政后,楚国将再无立足资本,只能沦为流窜势力,被慢慢吞噬。
想到这里,法鞅扶了扶微微发痛的额头。
自其担任楚国丞相以来,无一日不是亲力亲为,每日睡眠基本只有两个时辰。
为了富国强兵,他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哪怕知道自己此举给百姓带来沉重负担,甚至遭来无尽的怨恨。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相国大人,府外有三人求见,一人自称是派往长安的间人,另外二人说是从北朝来投奔我大楚的地方军官。”
法鞅闻言,头也不抬说道:“这事不该本相处理,带去李秀夫地方吧。”
显然,对于他自己制定的律法,法鞅也必须严格遵守尊卑有序。
可下人递来一本文册,继续说道:“那叫赵苍的说,相国大人要是看了这上面的内容,一定会见他的。”
法鞅一听,接过打开看去。
忽然,他瞳孔一缩,立马停下手头正在处理的奏折,马上说道:“速将他们带到偏房,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是!”
……
偏房内,赵苍以及两名安排的“投诚者”站在正堂,等待法鞅接见。
良久,法鞅背负双手,一脸阴沉地出现在几人面前。
“谁是赵苍?”
赵苍闻言,立马跪在法鞅跟前:“小人赵苍,拜见相国大人。”
法鞅俯下身子,看着赵苍:“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赵苍闻言抬头,与法鞅阴鸷的眼神对上,又连忙将目光移开。
法鞅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赵苍:“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这是朱统领临终前嘱托给小人的,长安各处据点已都被北朝官府所破,
即便永业寺的空尘等一干暗桩,都只一日功夫就全被押入大牢,北朝行事雷厉风行,
我等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抓入大牢。”
法鞅眯起眼睛:“那为何朱冬寒死了,你却活着?”
赵苍说道:“朱统领被俘虏之前便将之前呈交大人手中情报交于小人,告诉小人一旦他有什么意外,务必让我设法将情报亲自送交相国大人手中。”
法鞅:“为何朱冬寒偏偏要将这么重要的情报交给你,而不是别人?”
赵苍回道:“因为,所有间人中,只有小人识几个字,万一遇到不得已情况,必须毁去情报,小人也能凭借记忆将它背出来。”
对于这个解释,法鞅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但也没有理由怀疑,而是将目光看向赵苍身后二人。
“他们,又是什么人?”
不等赵苍开口,左侧精壮汉子立马拱手回道:“小人陈盛,见过相国大人。”
另一汉子也道:“小人午广,有幸见过相国大人。”
陈盛:“久闻相国大人秉公执法,赏罚分明,我等兄弟特意想来奔个前程,还望相国大人给我等兄弟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