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风起,谷地。
少年手提巨剑,迎着列列罡风,体会着飓风中天地元气的流动,感受着看似杂乱的波动之中蕴藏的规律。
静静的,闭着眼默默地承受捶打,只是凭着巨剑支撑着身体,逐渐的似乎抓住了一丝元气的流动,气机浮动慢慢的跟随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感觉,像是在迷雾中寻找光明的人,紧紧地盯着那一丝阳光,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近,从若有若无到此刻终于有了一点点轨迹可循,快了。快了在杂乱的风中一丝最纯净的风元力轻轻地拂过少年的发髻————
“嚯————”重剑携着万钧之力猛然劈出,“嘭——”地裂了,风依旧在刮,失去了重剑的支撑少年瞬间被飓风掀了起来,“扑——”一声闷响。少年被狠狠的摔在山谷外的岩石上。
这是第几次了?少年已经记不得了,似乎经历来太多的失败,太多的摔倒,就像那时候在江水中也是如此。只是现在来到了这里,在强大的飓风面前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一切的成绩,一切的努力似乎又被推倒,所有的所有又将重头再来,少年重新站起,嘴角边挂起一丝自嘲的笑容,不只是在嘲笑自己的渺小,还是在嘲笑命运的轮回,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少年准备去山林中打些野味来祭祀自己的五脏庙,将重剑扛在肩上起步欲走,但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少年停住了,一道温柔的倩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身白衣,头上插着一根紫色的玉簪,扎起的一束细马尾,一个银色的发箍将辫子扎起,额前随风飘舞的刘海;淡若舒月,又细又长的墨眉;单薄粉嫩的唇。唯有她的眼睛,从不曾随意。黑色的眼眸清新明丽,动人心魄——端木蓉。
善良,纯净,秀美的女孩,她来了,思念再也抑制不住,如潮水一般奔涌而出,喉咙有些哽咽,眼睛带上了红色,脚步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沉重,一分一分的移动都显得如此的吃力,本来很短的距离,在此刻却显得如此漫长。
娥眉轻弯,嘴角微翘,笑了,少女的笑显得那么纯,那么美,那么动人心魄,脚步渐渐快了,距离渐渐近了,终于两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紧紧地拥抱,甜蜜的拥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世界只剩下这一对甜蜜的少年久别重逢的喜悦,近2200个日夜的思念在在这一刻疯狂的喷发,再一次两人几乎零距离的看着对方,四目相对其中流露出的是思念,关心,怜惜,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情义。
“子弘——”
“蓉儿——”
“什么?要叫蓉姐姐——”情谊流露,娇羞无限。
“蓉姐姐,子弘想你。”语气温柔,透着无限的怜惜。
“我——想你,天天都想。”这一刻在没有矜持,放弃了束缚,以真心对真情。
“嗯——我也是,我懂你。”再次贴上那温软的红唇,久久不愿放开。
一刻钟后,飘飘欲仙的两人渐渐地分开。
“蓉姐姐,义母他,来了吗?”语气轻柔,但却透出无限的希冀与尊敬。
“嗯!是我和师傅一起来的,她还说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肯定的语气之中透着淡淡的喜悦。
“那就走吧,我真的有些想念义母,还有她的菜,不知蓉姐姐你学到几成火候了,呵呵。”
在少女的娇嗔之声中,轻轻地拉起玉手,踏着夕阳的余晖朝着【茗雨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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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雨轩,鬼谷子,念端。
依旧是白衣白发,依旧是飘渺洒脱,只是今日的鬼谷子比起当年来多了一丝“人气”不再是当初的“仙气”由凡入道,由道入凡,此时的鬼谷子才是真正的返璞归真,无欲,无望,无悲,无喜。
一身淡淡的紫色,面色红润,精致秀美的脸庞。妖娆成熟的玉体,当真是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为肌,以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但是此时念端的眉宇间却透着淡淡的不舍与哀伤。
只是这世间除了已经心合天道鬼谷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念端此时的状况了。
不远处,两个少年相携而来,男子丰神俊逸,女子清丽脱俗,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少年郎来到屋檐下立即双膝跪地拜道“孩儿燕弘,叩见义母,孩儿多年在外不能再义母身边尽孝,孩儿不肖。”说完有再拜。
轻轻地一双温暖的玉手将燕弘扶起,淡淡依旧是那温柔的笑脸,柔柔的依旧是那慈祥的眼神,如果说这世上燕弘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的人是谁,就正式这位十余年来对他疼爱有加的义母。
“好孩子,见到你有如此成就,为娘放心了,这几日为娘再最后帮你一回吧。”
“娘亲,为何是最后一回?”
“莫问——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是——”
接下来,一切顺吉自然,温馨的晚餐,久别的思绪,浓浓的亲情在雅致的【茗雨轩】中蔓延开来,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幸福。
晚间,燕弘来到念端房里,只见房中念端只是穿着一件素雅的睡袍,房间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木桶里装着淡绿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母子两人相视一笑,燕弘踏进木桶中,一股舒畅的感觉立即传遍全身。
“干娘,这是什么?”
“这是为娘配的草药浴,有洗精伐髓的功效,三个月后就能见到成效了。”
“哦——”燕弘正要说话,但是浑身却是一哆嗦,原来念端的银针已经插入了他的穴道里。
“记住为娘施针的手法,以后每一天换一种方法,这些手法是为娘近几年实验得出的,对救人,续命。治病疗伤都有大用,从现在开始我将们传给你。”
“是!孩儿谨记”燕弘此时已经被针灸的舒爽感觉弄得飘飘欲仙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念端说话时的后继无力。中气不足。
窗外,繁星点点美轮美奂,但那一片片随风而下的秋叶却给这个美丽而温馨的夜晚凭添了一丝哀伤,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念端抬起头接下一片飞入房中的枯叶,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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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升,露水还悬挂在秋叶上,燕弘被一阵瘙痒惊醒。
睁开眼,是一张精致的面庞,淡淡的笑眼中带着嬉笑。
“蓉姐姐,让我在睡会。”双眼迷离,神情恍惚,只是本能的回答道。
“又不是我要叫你,是师傅找你去——”端木蓉似乎很委屈,小嘴已经撅起。
“师傅?——你是说干娘——我马上就起来。”返身做起,愣了几秒钟,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被窝。
江边,念端迎风而立。长发飘舞,轻轻地脚步,淡淡的小声,燕弘与端木蓉相携而来。
“师傅!”
“娘亲”燕弘,端木蓉两人恭敬行礼。
“你们来了,弘儿,昨晚感觉如何。”虽然是在问,但是语气中透着强烈的自信。
“百脉通顺。神清气爽。”
“这就对了,从今日起,娘教你医家的武艺【针雨飞花】。”
“娘亲要将医家武技传与我?“语气中透着无比惊讶之意。
念端仿佛看透了燕弘的心思,厉声喝道”你我为母子关系?是也不是——”
“是——”
“既然是那么【针雨飞花】虽是医家绝技不可外传,但是母子之间有何不可传?”
“燕弘一愣,随即鼻尖一酸,哽咽道“是。孩儿明白。”
风起,影动,针舞。
倩影舞动,针影漫天,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美轮美奂,颠倒众生,绝世武技到了念端手中却像是一曲倾世舞蹈,燕弘不得不佩服医家祖师的绝世天资,不得不佩服念端的倾世舞姿。
一刻钟后,一切归于平静,念端有些疲倦,额头上莹莹汗珠浮现,映照在清晨的阳光中为念端平添了一分妩媚。
“子弘,看明白了吗?”念端转过头,微笑着对燕弘说道。
“孩儿全都记下了。”回答的得体,意思是只是把这一条绝世武学记住了而已,并没有完全领悟。
“蓉儿,你呢?懂了几成?”
“弟子愚钝,只看懂了五成。”微微摇摇头,回答时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失落。
“嗯!蓉儿以你的天赋在医理,药学上,以你的武学资质能记住五成已是不易,你们两先离开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两人恭敬行礼道。
念端望着两个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树林之中,微微一笑正想离去,突然间脸上浮现出一抹妖冶的潮红,紧接着一股钉入骨髓的疼痛传来,念端紧咬着嘴唇一丝丝鲜血从唇边留下,紧接着又是一波更加猛烈的疼痛传来一口鲜血再也压不住,”噗呲——”
念端整个人疼的跌倒在草地上双眼渐渐涣散,【没时间了吗?老天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马上就要成功了,现在的我还不能——不能——】,拳头渐渐握紧,为了心中的执念,为了那一个她生命的延续,他需要撑下去,时间在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过去,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她又挺过了一次,但不知下一次,她会不会迈向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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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这一段,燕弘的生活过的很舒心,几乎是乐不思蜀,每天有美人相伴,一起看日起日落,一起赏月,观星,在林间漫步,在溪边追逐,在悬崖边拥吻,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完美。
但是谁又想到,今晚将是这一切结束的时候——
晚间,和往常一样,燕弘来到了念端的房间。
“来了——”声音依旧温柔,但是此刻燕弘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念端语气中的后继无力再也掩饰不住。
“娘亲,你是不是伤势有复发了。”紧紧地盯着念端,语气中是深深的彷徨,他知道如故念端的伤势再次复发代表的将是什么。
静静的,念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娘亲没事,来吧今晚是最后一晚,等会娘亲送你一份礼物。”
坐在木桶中,燕弘再次体会到那种那种舒适的感觉,三个月,燕弘以为能够习惯这种感觉,但是每一次重新进入这里还是如第一次一样飘飘欲仙。
一个时辰后,水渐渐冷却,一双玉手再次放在了燕弘的肩上,轻轻地抚过燕弘的头顶,柔柔的在燕弘的肩头按捏。
“弘儿,今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蓉儿。”
“娘亲,今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娘亲累了,想休息了,今晚娘亲最后帮你一回吧。”
“轰————”按在燕弘肩头的玉手猛然发力,一股精纯的内力顺着筋脉流入燕弘的丹田中,仿佛铁水一样滚烫的热度让燕弘痛不欲生,坚强的意志,高深的修为,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心中只有痛苦,悔恨。
“卡擦——”脑海深处一声巨响,巨大的痛苦淹没了燕弘的意识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燕弘悠悠转醒,回想了当时的情况,燕弘猛地坐起,发现念端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而自己身上却是衣着整齐。
翻身站起,将念端抱上床,扶着念端坐起,内力运起一股精纯的功力立即护住念端的心脉“嗯————”一声呻吟,念端悠悠转醒。
“娘亲——”
“弘儿——”
“娘亲,为什么,为什么要将一身功力给我,这样您会死的。”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傻孩子,为娘早已病入膏盲,若不是一身功力支撑也撑不到现在,呵呵,如今能在油尽灯枯之时帮你一把,也是死而无憾了。”
“不是的——不会的——娘亲你不会——不会——我不准你离开,不要!”泪雨滂沱,悲伤,无尽的悲伤,整个心仿佛被撕裂。
扬起左手,吃力的抚摸着燕弘的脸颊,轻声说道”今后记得照顾自己,——保护好蓉儿,好好守护自己身边人,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知道——孩儿记下了,娘亲,你的伤到底是谁害的,将来孩儿一定帮你报仇。”一抹杀机猛然从双眼中爆射出来。
“孩子娘——娘——知道你的心思,但是那个人你——莫查——莫问——莫寻——答应娘——好吗?”声音越来越小,发声越来越难,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要走了吗真的好舍不得———
声音戛然而止,玉手悄然滑落,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结束了,纵有万分不舍,万分的遗憾,还是要结束了———
“娘亲————”至亲逝,情殇,心碎,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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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
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