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唯一的板凳让他占了,难不成她坐他腿上吗?
洛雁被突然蹦入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要是她真这么做,大夫人肯定又要给她安一个狐媚惑主的名头。
昭儿还在大夫人跟前养着,她怎敢贸然犯错。
“爷,奴婢站着伺候您就成。”
听完这话,洛屿泽冷不丁地将刚端起的茶杯重重放下,茶水不由地洒在桌面上。
正在院里做活的石榴听见屋里的一声脆响,脖子猛地一缩。
老爷总是这般喜怒无常,姨娘跟了他真是遭罪。
洛雁条件反射般地折下腰肢,洛屿泽却没给她机会,起身拂袖道:“你这里的陈茶可比不得夫人屋里的龙井。”
洛雁怎能听不出,他在拿茶比人。
既想喝龙井,又何必跑来尝她这一口陈茶?
她撇过头,眸光复杂,“横竖爷不止两种选择,夫人那供是龙井,说不定青儿妹妹那供的是普洱,肯定都比奴婢这儿的陈茶好。”
洛屿泽一怔,一时竟听不出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气话。
“你确定?”
洛雁垂下眸,“还是爷亲自去试吧。”
这话传进洛屿泽耳朵里,一下成了逐客令。
他沉下脸,半晌才发出一个字音,“好。”
下秒,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直至从洛雁眼前消失不见。
等洛屿泽走后好一会儿,洛雁抓起桌上已经被放凉的茶一饮而尽。
陈茶的苦味在她舌尖弥散开来,涩得她浑身发麻。
但也让她头脑短暂的清醒起来,她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昭儿。
除了昭儿,在这府里,她决不能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洛屿泽正怒冲冲地走在回书房的路上,突然撞上一人。
定眼一瞧,竟是昭儿的奶娘裴氏。
裴氏神色慌张地挎着一个篮子,举止鬼祟。
不小心贴到洛屿泽身上时,她竟尖叫着跳开,差点跌倒在这石子路上。
洛屿泽刚要扶她一把,她却挣扎着向后撤了两步,“大少爷千万别靠近奴婢!”
“为什么?”
“大少爷就别问为什么了,您最近还是呆在韶光院别出来了!”
裴氏愈是把话说一半,洛屿泽愈是能察觉到昭儿出了事。
“篮子里的是什么?”
洛屿泽瞧见外露的一个衣角,那不是昭儿常穿的衣服?
裴氏清楚这事肯定瞒不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大少爷饶命,是奴婢看管不周,才让七少爷偷跑出去染了怪病!”
“怪病?什么怪病!”
洛屿泽睁大了眼。
裴氏用力摇头,“大少爷,您就别逼奴婢了,奴婢也是领命办事。大夫人安排奴婢把七少爷的用过的东西、还有贴身衣物全部送出府烧掉,奴婢耽误不得啊!”
洛屿泽清楚自己从裴氏嘴里撬不出话。
裴氏是他母亲给昭儿安排的人,自然全权听从他母亲的安排。
昭儿得了怪病生死未卜,就算他跑到跟前过问母亲,凭她的脾性,最多敷衍他两句,绝不可能同他说实话。
洛屿泽打算直接去春华院见昭儿。
春华院是老太太生前特意规划的别院,只要家中要读书的孩子,都要统一住在这里,不到休沐日,不准府里其他人打扰。
原本昭儿也该住在这春华院,他母亲却以昭儿身子羸弱,要喝药调养为由将昭儿接到自己膝下静养两月。
眼下昭儿不在母亲房中,想必早就被送回了春华院。
洛屿泽又急冲冲地赶到春华院,结果还没入门,就被赶了出来,“大少爷,这不是您该来地方!”
两名婆子带着面纱,眸色惶恐。
她们脚边,皆放了一个铜盆,灰烟缭绕她们的脚踝。
是艾叶!
洛屿泽辨出味道,脸色骤然一黑,“我只问你们一句,七少爷在里面吗?”
许是他母亲还没提前同这春华院的婆子吱声,一问便知,“大少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要不是七少爷在里面,我们至于大冷天的守在这门口吗。”
看门的婆子裹了裹身上的旧袍,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十二月,已经入冬了。
加上今天又下了雪,雪落在地上一融,更冷。
见洛屿泽噤声,婆子还以为他要进去,赶忙劝道:“大少爷,七少爷这次得的可不是普通的小病,是要人命的热病,您要是在这染上了,大夫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通过婆子的描述,洛屿泽大致了解了昭儿的情况,持续的高烧,服了药,情况就好些,但过了药劲,就又烧了起来。
如此反反复复,稚子怎受得了?
“烧几天了?”
“应是三天?”
母亲竟放任昭儿独自在春华院烧了三天?
洛屿泽心底猛地一抽。
母亲今天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提起昭儿的事,但她却在他面前只字未提,究竟是不想,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月爬上枝头,本想一路向上,却被乌云半路拦截,逼它退回巢中歇息,自己当值。
后宫启祥宫,歌舞声不止。
今天是皇后生辰,也算是家宴。
皇后今日特意点了几道皇帝爱吃的饭菜,等他尽兴时,才举杯提道:“陛下,等来年烁儿屋里添了人,说不定比今日还要热闹。”
她在暗指选妃的事,太后寿辰一过,选妃的事就该提上日程了。
烁儿身子不好,她总盼望着他早日成家,赶紧生个孩子。
皇上今日灌了自己不少酒,眼神游离,竟掠过皇后,情不自禁地看向坐在矮桌旁的明艳美人,“煊儿也到了谈婚的年纪了,不妨趁这次给烁儿选妃,一并给煊儿也选了吧。”
景烁为皇后所出,是当今太子。
景煊为何贵妃所出,是如今最受宠的皇子,排名第三。
何贵妃一听,立马起身谢礼,“妾多谢皇后娘娘,劳烦皇后娘娘费心。妾只盼着他早日安稳下来替太子分忧。”
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僵住,究竟是安慰下来替她的儿子分忧?还是想借这选妃的势力分他儿子的权?
偏皇帝还要夸赞,“煊儿懂事,煊儿的生母更是大度。”
“大度”这个词向来是称赞国母。
皇后突然觉得面前的美酒美食索然无味,甚至就连自己身边的男人也变得厌恶起来。
她就算贵为国母又怎么样?终究不及贵妃温柔体贴。
今日明明是她的生辰宴,但她却觉得自己更像她们二人之间的跳梁小丑。
他们伉俪情深,哪顾得上她的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