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胡子杨复入玉皇宫,沈秋离泰山的同时,泰山脚下,泰安城中,也是一片热闹。
之前说过。
齐鲁之地动乱二十余年,各处都有匪患丛生,在是非寨横行齐鲁那些年里,整个山东大地上,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两处。
一处是青龙山下。
是非寨所在地方圆百里,有天下第一绿林寨镇着,无人敢在那里袭扰作乱。
而另一处安全之地。
就是泰山脚下。
玉皇宫道爷们乃是江湖名门大派,自然有排面的很。
他们庇护一地安危,自然没有不长眼的毛贼,敢在泰山脚下胡来。
因而这泰安城,这些年里,也是日渐繁荣。
竟有了几丝不逊于齐鲁首府济南府的繁华平靖。
这几年,有剿匪军在齐鲁四处剿匪,民生倒是好了很多,泰安陈依旧繁华。
如今这两月,这处城中,还有繁华更甚,几乎成了齐鲁武林的风暴眼。
四处都有江湖人赶过来,在城中久居。
究其原因,也很简单。
玉皇宫从两月前,一改江湖门派的守旧作风,开始往外放江湖秘籍了。
最开始,这个消息被很多人引为笑谈。
大家都是走江湖的,自然都是一个模样,但凡有好东西,都恨不得藏的严严实实。
小门小派,尚且讲究传承有序。
这江湖大派,怎么会突然做出分享秘籍的举动?道爷们怕不是失心疯了?
但只过了半个月,这些质疑者就被狠狠打脸。
玉皇宫不但放出了道门基础功法,甚至还有进阶篇。
只要基础功法入门,修出纯正泰岳真气,就能从道爷们那里,得到正统道门功法的全篇。
而且七日一测。
来者有份,只是不能抄录带走。
这下,齐鲁这边算是炸了锅。
有志于武道的年轻俊杰,一窝蜂的往泰安去。
那些练武有成的武者,也跑去凑个热闹,甚至一些武林小门小户,脸也不要了,拖家带口往泰山去。
虽说只是基础功法?但人人都知?这正宗道门的武艺不比其他。
修出的道家真气温和方正,凝实绵长?与任何外功武艺都百搭?用来打武道基础,再好不过。
而且还有进阶功法?虽然只是玉皇宫弟子们都能学的“云霞功”,算不得江湖绝技。
但练得好?也足够打通任督二脉?修出地榜武艺。
毕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修不好,不是功法有问题?那是人有问题。
这么一套功法?可比江湖散人的野路子强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这名门正派的功法,练起来没有隐患,太行山事虽然没有在江湖掀起波澜,但那些事传功法有异的小道消息?到底还是有些人听进去了。
不信的,也心里有些怀疑的种子。
更况且?这江湖里也都不是天才,对于大部分江湖人来说?这一生习武,能到地榜层次?就已是人生目标了。
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今日?恰好是玉皇宫道爷们?来放秘籍的日子,泰安城城隍庙前,人头攒动,几名玉皇宫道长,端坐在桌椅前方,不断有人上前。
就如把脉问诊,由道长们检查体内真气,而在城隍庙里,也有外门弟子把守。
只要通过道长检测,便可入庙中,学习功法。
“脉象平稳,不错,云霞功已入门。”
一名道长收回手指,捻着胡须,对眼前兴奋的年轻人说:
“可入庙内,学进阶功法前三篇。”
“感谢道长!”
那年轻人很高兴,但强忍着兴奋,很有礼貌的,对道长拱了拱手。
道长也微笑点头,甩了甩拂尘。
“去吧,用心学。”
那年轻人在人群中或羡慕,或嫉妒的注视中,大步走入庙中。
下一个衣袍还打着补丁,面色悲苦的中年人上前。
道长把脉,便皱起眉头。
“体内真气不纯,你是修了其他功法?脉象气象阴冷,莫非是邪功?”
道长问了句。
那中年人咬了咬牙,低声说:
“在下,在下年轻时,误入邪道,被人蛊惑,学了生死契。”
这话说完,道长还没说完,身后人群就传来一阵嘈杂。
“哈哈,原来是个魔道狗贼。”
“这会见魔道垮了,便要转换门庭吗?”
“呸,人人得而诛之!”
一群江湖人群情激奋,还有几个抽刀在手,喊打喊杀,道长却不以为意。
他看着眼前中年人的脸色,与他目光对视。
那人眼中,尽是窘迫,懊悔,与哀求。
以如今魔教式微,如过街老鼠般的情况,这人敢来泰安,许是心中真有悔意。
负责把脉的道长想了想。
他想起临行前,冲和师兄的叮嘱,便有了决断,也不理会那些江湖人的喊叫,对眼前人说:
“生死契邪功,一旦学了,便如跗骨之毒,难以祛除。纵使以我玉皇宫功法,也无法化去你体内邪力。
想要解脱,唯有散功一法。”
“啊!”
那中年人脸色愁苦更甚。
“那岂不是丹田毁去,以后再学不得武艺了?”
“是。”
道长捻着胡须,慢悠悠的说:
“既学了邪法,想要重归正途,自然不可十全十美,但没了内功,还有外功可学。阁下既然想要彻底脱离魔教。
那这邪法有没有,不都一样吗?”
中年人还是犹豫不决,最终也没能下定决心,而是退回人群之中。
道长摇了摇头。
以此时江湖正邪之态,这人怕是没办法活着离开泰安了。
但生死有命,都是缘法。
自己已劝过了,救不下来,也没办法。
下一个人上前,再把脉。
这一次,道长的眉头皱的更深,他对眼前那人说:
“之前已说,欲学我玉皇宫功法,便不得同修其他内力,阁下这体内修了零零总总四种内功,除了江湖心法外,还有两道连贫道都识不得。
精力分散,多学多错!阁下,还是选一种用心学吧。”
“你这老道士!我怎么学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那被指责的江湖人顿时拉下脸来,他说:
“你们玉皇宫说天下人皆可来学你们武艺。现在却又说出这话,不许我继续学!莫不是在诓骗大伙?”
“嗯?”
道长瞥了这人一眼,他连搭话的兴趣都没了。
手指一挥。
当即就有玉皇宫弟子上前,把这胡搅蛮缠的货乱棍打了出去。
周围人群里也没人叫屈,反而乐呵呵的看热闹。
道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中想到。
这些江湖散人,一个个眼高手低!没有天才的命,还非要学天才的路数。真当那四五门奇功一起练,还能融会贯通的法子,是人人都能学的?
也不知冲和师兄和掌门是怎么想的?
明明是自家先祖苦心参研的武学,现在却要白白送给这些散人们。
最气人的是,这些家伙,非但不领情,还挑三拣四。
哼。
当真是小姐脾气丫鬟命!
如此想着,下一个人又上前来。
是个十多岁的女童。
道长笑眯眯的伸出手,搭在女童手腕上,几息之后,老道表情变化了一下。
他伸出手指,放在小女孩肩膀,脖颈处,轻捏了几下,让小丫头脸颊通红,有些不安,频频看向身后人群。
老道脸上则笑容更甚。
他收回手指,捻着胡须,温声说:
“小女娃好根骨,又得人从小传授江湖心法,夯实基础。如今云霞功前三篇运功也已稳固,可学后六篇!
你这小童,可有师承?可愿入我玉皇宫?”
那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的小女孩瞪大眼睛。
她往人群看了看。
有个拄着棍的老乞丐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她又摇了摇头,对老道,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意思是,自己是个小哑巴,没关系吗?
“没关系,练武是靠手,又不是靠嘴的。”
老道笑眯眯的说了句。
见小女娃有些犹豫,人群中的老乞丐叹了口气,走出来,带着小女娃跪在地上。
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善。”
道长之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他将小女娃扶起,笑眯眯的说:
“老道有三个弟子了,你便是第四个,一会便随老道上山去。”
她身边的老乞丐也笑呵呵的,尽是满足,被一起邀请上山去,也不拒绝,自己捡来这小丫头,总算是有了个好归宿,老头心里也是感慨良多。
如此美玉良才啊。
老道想到,这功法送出去,倒也不是坏事,让江湖散人去练,遇到能与门派功法契合的好苗子,自然能被收入门墙。
这样一来,也能沙里淘金。
嗯,这样想来。
掌门和师兄,果然是高瞻远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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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冲虚师叔,在山下传授武艺,可顺利?”
泰山上,正在打坐的冲和道长,突然开口问了句。
坐在师父身后蒲团上的大弟子萧灵素,立刻回答到:
“挺顺利的,师父。这两个月里,转修我门派功法的江湖人,已有近八百余,重修云霞功入门的,也有三百余人。
还寻得几名好根骨的少年少女,入门派中。”
“嗯。”
冲和道长听闻此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不管未来如何,现在已救了八百余人了。
这云霞功,是紫薇师弟与他用心挑选的,修出的内力,最是方正稳固,还有护持精元,强身健体的功效。
修此内功者,就算真被拉入万灵邪阵,靠着此等稳固内力,也能多坚持一时三刻。
就算内力被抽取,也能护持精元不外泄。
这是救人的大善事,自然要好生去做。想到这里,冲和又问到:
“其他门派呢?”
“太岳山那边,听说也开始向外放功法秘籍。”
萧灵素用心回答到:
“也是一套固本培元的道家内功,唤做金玉五方谱,据说是纯阳子前辈亲自参研编纂的。
五龙山庄也有秘籍流出,是一套锁住体内真气的行气秘法,唤做“小乾坤功”。
丐帮的声势最大,他们在洛阳,苏州,泉州,南海等地,都放出大量功法,但都是些低级入门的武艺。
比江湖心法好一些,但好的有限。
至于剑门和涅盘寺那边,目前还没有动静。”
“嗯。”
冲和道长摆了摆拂尘,说:
“那两家自有内情在,不便多说,对我门派放出功法,江湖可有传言?”
“有。”
萧灵素皱起眉头,回答说:
“大部分江湖散人,都在承载我等大义,但也有些其他声音,说我们学张莫邪传功天下,是包藏祸心,欺世盗名。
还有人干脆说,我们放出的云霞功有问题,就像是七绝门的生死契,只要练了,就要被玉皇宫掌控一生。”
听闻弟子的话,冲和老道顿时冷笑一声:
“呵呵,直接把我道门和魔教划在一处,当真好大一口黑锅啊。”
“虽然传言混乱,但都不用猜。”
萧灵素冷声说:
“必然是隐楼狗贼传出来的,真是见不得天下好。”
“坏人嘛,自然是这样。”
老道士倒是不在意。
他语气悠然,闭着眼睛,一边参悟道门雷法,一边说:
“关于蓬莱隐秘,最近江湖,可有动静?”
“有些波澜,师父。”
萧灵素无奈的说:
“我们给每一个学功法的散人,都说了蓬莱恶意,江湖上也有丐帮和五行门,在尽可能的不断洒出太行事和阴谋的真相。
但蓬莱传说六七百年,大家对他们都是敬而畏之。
有人信我们。
但更多的人,依然将信将疑,主要是,咱们空口无凭,拿不出证据来。
那些太行事得受害者们。
要么失踪,要么畏惧蓬莱报复,有的干脆直接投到蓬莱那边,为虎作伥,混淆是非。
愿意开口为我们说话的,根本没有几个。”
冲和老道沉默半晌,脸上也尽是无奈。
他叹了口气,说:
“不亲眼看到,确实很难相信,仙山仙人,竟是黄泉恶鬼,如老道这般,若不是亲身往太行走了一趟...怕也是不信的。
怨不得他们,蓬莱在天下各处,洒下秘法秘宝,迷惑人眼,诱惑人心,当真是世间恶贼!
唉,灵素,那些筛选过的武者,过来没?”
“已经到了。”
大弟子看了一眼殿外,他说:
“以杨复为首,第一批三十多人,已在门派中等候,只是师父,咱们手中没有灵气,这神武术,该怎么教啊?”
“当然能教。”
冲和老道站起身,抓着拂尘,对弟子说:
“神武术究其本质,不过是特殊的行气路线方式,就如沈秋的爆衣功一样,只需记熟各个穴位经络的行气路线。
就算没有灵气,以这些江湖良才的根骨天赋,也必然学得会。
也趁这个机会,将蓬莱之事,在告知于他们。
这些良才,将来必是武林中坚,在各地地区,都有威信。
只要他们相信,便会带动很多江湖散人都信这蓬莱秘闻。
如此一来,便能再救更多。”
说到这里,心怀悲鸣的老道紧了紧手中拂尘,脸色越发坚定,身形也挺拔了些。
“沈秋可以不理武者牺牲,任豪盟主一事后,他对江湖正道再无好感,也不怪他行事偏激,这方江湖,确实是鱼龙混杂。
但他可以不管,我们却不能坐视旁观。
以蓬莱之恶,必要加以铲除,而眼前这些武者,每多一个,便是多一分胜算。
我辈既自持正道,便要行正事,要行正事,就得用心去做。
多救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