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玉皇顶。
玉皇宫中,玄门道馆,此处乃是玉皇宫的机要之地,存放道家典籍无数,还有身为武林门派的种种绝学。
就像是涅盘寺中的藏经阁一样,是门派立身之基。
不得掌门允许,即便是内门亲传弟子,也不得进入道馆中,更别说外人。
玉皇宫传承近千年,能被允许进入道馆查看典籍的,也不过几十之数。
最近的那个,更不是被邀请进来的。
二十年前,张莫邪入道馆看典籍,是靠着凶戾刀术,顶着太阿剑气,硬打进来的。
不过现在,在这安静的道馆中,却有个不属于玉皇宫的人,一个被整个江湖喊打喊杀的人。
正盘坐在青玉石阶上,对下方盘坐众人侃侃而谈。
“修得神魂,便开识海,凡人心魂无力抵御老鬼的神魂入侵,原因便在此处。
人人都知道躯体承载着魂魄,但识海不开,心魂难聚,便难以以魂魄之力,对抗外来邪物。
所以在沈某看来。
这修神魂之术,便是在精神层面,寻得真我,躯体搏斗之外,也在意志之中,开辟出另一方战场。”
沈秋停了停,扫了一下台下。
所有人都在用心倾听。
就连玉皇宫掌教,天榜高手,紫薇道人黄无惨,也捻着胡须,听他所说之事。
在黄无惨身边,还有冲和老道,当代大弟子萧灵素。
这三人出现在这里。
理所当然,这里本就是人家玉皇宫的地盘。
不过剩下的一些人,来头就有些乱七八糟了。
之前在潇湘之地,刚被沈秋打的满头包的东方策,也在此处。
还有穿着乞丐衣?抱着竹棍。
手缠青玉小蛇的张屠狗和两个乞丐。
其中一个是沈秋的老熟人?苏州分舵的宋乞丐。
他们是丐帮大龙头张屠狗的亲信?被专门带来的。
河洛帮的代表乃是长老易胜和张小虎。
这两个都是熟人。
最后一位,坐的远一点的人,是一位中年女侠,虽带着面纱?却依然让沈秋感觉到不太舒服。
废话。
女婿见丈母娘能感觉到舒服就见鬼了。
和林慧音才是刚刚确定了一些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便见林菀冬也出现在这里,就让沈秋感觉到诧异。
离谱。
他家姑娘还真是雷厉风行。
当了掌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家老娘,千里迢迢的送到老爹这边来。
“真是孝女。”
他心里想了一丝,但嘴上说话并未停下。
“我这些时日?也浏览一些仙家传承?每一部中都明确提出。
修的神魂,乃是登入仙道的基础,你玉皇宫,还有纯阳宗?都乃是道门正宗?这一方面懂得肯定比我多。
而且我想,大家伙天南海北的来到这里,想来也不是听沈某说这些理论层面的玩意。
那咱们就快进一下?省略掉解释部分。”
沈秋摊开双手,对台下听讲的众人说:
“沈某此来泰山,为的只有两个目的。”
“其一,各位亲眼所见太行之事,打定主意,不与蓬莱罢休,那咱们就是同路人,沈某也不藏着掖着。
这些时日,我和我兄弟们。
除了和江湖同道‘游戏’之外,也在各地观察寻找,就我等目前所知,除了临安,金陵等一众大城之外。
整个天下各处,似都有万灵阵法存在的痕迹。
蓬莱老鬼布置之深,之全面,已远超之前预料。”
这一席话,让台下众人脸色低沉。
易胜举起手,对其他人发言道:
“确如沈大哥所说,我河洛帮在洛阳附近也秘密寻找过,城中四处借由地形,有些阵法痕迹。
我等看不懂那些阵法,但已经将找到的各处痕迹毁去了。”
“荆门,长沙,襄阳也找过了。”
东方策接话说到:
“如沈兄所说,很多地方都有深埋之物,甚至是襄阳城,我师父亲自登高查看,整座城在百年前重修时,数条街道都已被规划做邪阵主体。
幸亏我等提前发觉。
否则到时万灵邪阵一开,城中老幼便陷绝地。
想想都让人脊背发凉。”
“丐帮呢?”
紫薇道长面沉如水。
从他表情就能看出,齐鲁这边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捻着胡须,往玩蛇的张屠狗那边看了一眼。
后者耸了耸肩,一副破罐破摔的姿态。
“咱老张有心去寻,但无力去做呀,我这丐帮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未有这事前,便是鱼龙混杂。
现在怕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
不过由我信得过的几个老伙计,在各地都看了看,咱们叫花子看不出太多端倪,不过照猫画虎去寻,也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事情嘛,就如沈小哥所说。
这天下有名的几座大城,都有如太行邪阵那般痕迹。
包括燕京也有,不过燕京那个已经被毁了,张莫邪当年入燕京时,就将那邪阵所在,破的干干净净。”
张屠狗语气低沉的说:
“但饶是如此,在知晓这事时,咱老张心里也凉了半截。
以蓬莱如此布局,我等就如笼中困兽,就算拼了命去破邪阵,又能毁弃几个?我等若是动作大了,逼得蓬莱狗贼提前开了邪阵。
天下各处,便成绝地一般。
且蓬莱贼人势大,还有隐楼相助,这江湖各处都有他们的眼线势力。
我遣人在江南活动,结果行事不密。
宁波分舵,百十号人,一夜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传出消息,都说是雷电打下的‘天诛’,都是亡于天威,引得人心惶惶。
想要破局,难。”
道馆中的气氛,一时间低沉凝滞下来,大宗门不比沈秋这般,来去自由。
打完就走,没有后顾之忧。
就如丐帮,摊子铺的极大,一旦要和蓬莱正面对上,那便是全面战争。
以蓬莱人的手段。
一旦反击,便凶狠暴戾,寻常帮众,根本抵挡不住。
其他几派,也有同样的困境。
“难是应该的。”
盘坐在玉石台上的沈秋倒是不以为然。
他语气寻常的说:
“若是简单,沈某一人就去做了,哪还有今日我等在此?
不过既已明晰敌我,诸位也已放下幻想,剩下的事,便要好做太多,咱们分工合力。
难缠的蓬莱老鬼,沈某来打!
但坏去蓬莱各处布置,需要庞大人手。
就得你等来做,不过我得提醒诸位一句,一旦这事开始做了,蓬莱那边必然会反击,以他们的手面,怕是整个江湖都要天翻地覆。
那些反贼内鬼,臭鱼烂虾会纷纷跳出来,与诸位为难,给诸位身上泼脏水。
没准再过些时日。
堂堂江湖大宗,就要落得和沈某这过街老鼠一样的下场。
我知但凡名门正派,都爱惜羽毛,最见不得好名声受创,所以若有思虑,我也不逼迫,诸位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沈秋话音一转,带上了些调笑之意。
他挥着手指,拉长声音说:
“毕竟,眼前,可是地狱啊。”
“沈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
心思灵活的易胜长老听闻此言,顿时不乐意了。
他又举起手来,大声说:
“我和小虎来之前,李大哥已叮嘱我们,不管其他人传什么风言风语,咱河洛帮,还有洛阳城,都是沈大哥永远的家。
沈大哥说往哪打,我等绝不含糊!
不就是一群欲夺天下的狗贼嘛,咱们怕他个鸟。”
“易长老说得好啊。”
张屠狗嘿嘿一笑。
这丐帮大龙头玩着手中的青玉小蛇,也开腔说道:
“我往日欲求丐帮昌盛,但如今我帮中已是尾大不掉,鱼龙混杂,想要管理调整,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帮中尽是内鬼眼线,各种流毒。
不如就此放手,索性不破不立,已到这个地步,要么给人蓬莱跪下求饶,坐看人间污秽。
要么就挺起腰杆,与它放手一搏。
反正咱老张是个粗人,说不得好听的话。
今日就把话撂在这。
我这叫花子,跪地讨饭不丢人。
吃饭嘛,不寒碜。
但要凭空认个野爹。
咱做不到!”
“对。”
混在一群大佬的宋乞丐,本是很低调,他知道自己今日被大龙头带过来,就是靠着自己和沈秋的关系,沾了个光。
不过这会眼见气氛低沉。
这老头也顾不得自己身份低微,开口说道:
“小秋儿,你放手去做。
我虽武力不行,也没本事,做不得大事,但听蓬莱恶人诡计,也是心头发寒,此辈是真正的魔道妖邪,若是任由他们运作。
别说武林江湖,就怕天下都有倒悬之危。
眼下整个江湖,都被蓬莱人不断丢出去的秘宝,挡住了眼睛,一个个根本看不得殒命危机。
我丐帮拼尽全力,散出消息,还有大派四处去劝说。
也劝不回那等利欲熏心之人。
但明白人还是有的。
苏州那边很多武者,都已和隐楼划清界限,大家都不想以后都跪着活,就要在此搏命打一场。
我辈学武,不就为这个吗?”
“宋叔不必妄自菲薄。”
沈秋咧开一抹笑容,他对宋乞丐说:
“宋叔能想到这一层,今日还敢来这里,就已经比很多江湖人好太多了,自太行事后,五行门与丐帮,将蓬莱隐秘传遍天下。
但,真正的明白人又有几个?”
“那些同道不是不明白,也不是蠢,不是坏,更不是利欲熏心,想和蓬莱同流合污。”
黄无惨摇了摇头,他轻声说:
“他们只是眼界不够,看不全事情的真相,加之蓬莱贼人手段高明,以天下秘宝迷惑众生,转移注意,竭力隐藏太行山事。
让他们根本无力去思考这些。
沈秋,我玉皇宫为齐鲁武林大派,这齐鲁之地的安危,我等不会坐视不管,中原之地有河洛帮,潇湘有纯阳宗和剑门。
丐帮则遍布天下。
但要赶在邪阵激发前,便破去蓬莱在天下的布置,就靠我们这些门派,还做不到!还得找更多志同道合之士。”
“这便是我今日前来的第二个目的了。”
沈秋点了点头,他说:
“要扫除天下隐患,需得借天下大势,沈某这边已有定计,欲介入天下之争,不过这个还需等待时机,这次只是给诸位提前透个底。
另外,还有上次在五龙山庄所说之事。
能以灵气入体,强化武艺威能的‘神武’术。
冲和道长已是亲身体验过,我欲在今日,将其传授于诸位,再由诸位,挑选信得过的良才,加以传授传播,使其遍布江湖。
即便真入万灵阵后。
面对老鬼妖邪侵袭,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大善”
冲和道长听到这话。
这些时日越发苍老的脸上,便露出一抹笑容。
他已学得神武之术,但毕竟是个方正前辈,讲究体统传承,不得沈秋允许,并未将这秘术教给门派中人。
而且,这神武之术,需要在有灵气的环境下才能生效。
老道就算想教,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后,还有另一件事。”
沈秋弹了弹手指,他看着眼前众人,说:
“回到咱们刚才那个话题,神魂。蓬莱贼人设万灵阵法,于千年前,就在培育武者神魂,做今日转身夺舍,安插眼线,搅乱天下之用。
若不得神魂之法,即便是诸位高手,直面蓬莱老鬼,怕也讨不得好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此行便以秘法,助各位修得神魂,算是盟约定下,之后守望相助,与它蓬莱好好斗上一番。”
沈秋要帮眼前这些人修得神魂,乃是好事。
但冲和道长面色微变,他大概猜到沈秋要做什么。
“来吧,诸位,凝神静气,入我通天武境之中。”
下一瞬,随着沈秋话音落下。
饱含灵气的风在道馆中吹拂起来。
投过血肉,吹打心魂。
易胜和张小虎是体会过这般秘术的。
他们并不反抗,任由灵风卷着心魂,再入幻梦。
而其他人就有些犹豫。
这并非是血肉相搏,乃是心魂之境,大家虽是武林高手,但各个对此并不了解,也不知晓。
人对于不了解的东西。
总会有恐惧的。
在沈秋的催促下,十几息后,所有人都投入幻梦之中。
道观里的众人,一个个失去呼吸,就如当场暴毙。
沈秋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臂。
修神魂之法,自然有无尘子代为教授。
他摸了摸剑玉,脸上有抹笑容。
很好。
这下,磨练自身武艺的磨刀石,又多出好多,诸般武艺,又可多得修行,能让自己眼界更开阔,近来在做的归拢武艺,研究绝学的事情,想来也能更顺利些。
俗话说得真对。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这给啊。
真的是比拿,快乐多了。
但众人入梦,却有一人被特意迟缓几分。
手臂上缠着青玉小蛇的张屠狗,见沈秋睁开眼睛,他便压低声音。
说:
“上次你委托我查的时候,已有结果了。隐楼这小半年里,低调的很,但咱老张依然收获了些消息。
方才所说,我宁波分舵一夜毁弃,但也传出了些消息,各地隐楼高层,在轮流往宁波去。
那里应该就是隐楼得大本营所在,那隐楼楼主若真的存在,那应该就在那处。”
张屠狗看着沈秋,他加重语气说:
“但那里的‘天诛’之事,老张我看不透,这事里里外外透着诡异,怕不是我等叫花子再能插手。
你若还想再知道更多,怕就得亲自去一趟宁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