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琴姐姐,你都不管管!”
眼见沈秋三人骑了快马,在午后阳光下,离了洛阳,青青便噘着嘴,一脸不满的跑到瑶琴身边撒娇,弄得瑶琴没办法精心算账。
她对瑶琴说:
“你和师兄成了婚,当时说好的,你主内,师兄主外,但有大事,要夫妻两人一起参谋的。你看师兄又跑去闯祸了,你也不说句话。”
“啊?”
瑶琴扭头看了青青一眼,她脸色玩味的说:
“你这丫头,怕是嫌你师兄出去闯祸,不带你吧?女孩子家家的,多学学诗音和玄鱼,整天想着打打杀杀,像个什么样子!”
瑶琴摆出嫂子的气势,伸手在青青额头敲了一记,她说:
“以后你这脾气,小心嫁不出去。”
“才不要嫁出去。”
青青嬉笑着抱着瑶琴的手臂摇来摇去,她说:
“还要给师兄和姐姐的孩子当姑姑呢。再说了,我才十五,想这些太远了,师兄说,女孩子要到二十才能出嫁呢。”
“听他胡说!”
瑶琴摇了摇头,她对青青说:
“这女子十六,便要出嫁,乃是人伦常理,就如诗音和小铁一般。姐姐我是没办法,才拖到二十,你可不能学我,那就是老姑娘了,嫁不出去了。
你也莫要闹了,别打扰我算账。
你去和玄鱼,诗音玩一玩,下午时分,咱们去白马寺礼佛,顺便去看看芥子大师,也不知他受伤恢复如何了。”
沈秋这边三人午后出了洛阳,往太行山去,两地有段距离。
三年前,沈秋和青青从太行到洛阳,花了足足六天。
不过现在,都是江湖高手了,可以用真气缓解马匹疲劳,日夜兼程,在第二天午夜时,他们就到了太行山麓山口。
刚到山里,就有凤头鹰青鸾前来领路,翻山花了小半夜,在凌晨时分,三人到了山鬼隐居的山坡上。
“呀,这山鬼兄剑法凌厉,没成想,住的地方竟如此简陋。”
张岚牵着马,跟着沈秋小铁上山坡,嘴里还絮絮叨叨的一阵评论,小铁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倒是分外好奇。
不过,他并不觉得山鬼这地方寒颤。
当年,他和师父在辽东隐居的荒山,也不比这里好出多少。
这在洛阳苏州繁华之地,住的久了,骤然见到这乡土风情的小屋子,小铁还有些怀念呢。
而山鬼听到动静,也是推开门来,在星空下迎接三位兄弟。
手里还抓着一卷书。
“又在夜里看书。”
沈秋不满的对山鬼说:
“你这眼睛,真不想要了,剑术对眼力要求可高的很,你这毛病,真得改改。”
“就你话多!沙雕。”
山鬼瞥了沈秋一眼,随口说了一句。
他知道沈秋是在开玩笑。
大家都是修行真气的人,眼睛疲劳,用真气在眼部流转一周,疲劳尽去,这江湖里,真少有眼睛不好的武者。
除非是天生眼疾,那真是没办法了。
但公孙愚,最终还是收起了书,将三人迎入自己房中。
三年不来,山鬼房子里的陈设,倒是多了些,多了张像模像样的书桌,桌上有文房四宝,还有个石头做的镇纸,还在墙上挂了几幅字。
应该是他自己写的。
从散乱,到规整,代表着山鬼看书识字的好几个阶段。
沈秋在房子扫了一眼。
看到了角落里那把,青青最喜欢的瘸腿椅子,心下一阵暖意,似是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和青青,在山鬼这里蹭吃蹭喝的日子。
啊,一晃间,三年都过去了。
时间真是快啊。
“信你收到了。”
沈秋坐在桌边,拿起刚摘来的黄瓜,随手一搓,咔擦咬了一口,对带着鬼面的公孙愚说:
“你去不去?”
山鬼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沈秋。
这是什么怪问题?
杀北朝人啊...
这种事,他难道还会拒绝吗?
沈秋看到山鬼眼神,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咳嗽了一声,将怀中的信放在桌子上,又用手指在桌子上随手画了几笔。
寒气四溢间,桌子上便多了一副简易的太行北麓的地图。
在摇晃昏暗的灯光下,他对眼前三人说:
“按照耶律洁男给的路线,他姐姐是要从山西入草原,具体应该是在大同附近,咱们穿越过太行北麓,就能到达那地方。
而且最近山西境内的北朝军队,都被高兴抽掉去攻打淮南中原,那地方防御空虚的很。”
沈秋的手指在桌上一划,咬着黄瓜,说:
“咱们快进快出,找好埋伏地点,小半夜时间,便足够了!只是路上要耽搁五六天,而且,我对太行北麓那边,不是很熟。”
“我去过。”
山鬼看着桌子上的地图,他哑着声说:
“南麓这边没有北朝人时,我也会去北麓转一转,那边也有山民信我,可以作为向导。”
“行,那就这么定了。”
沈秋舒了口气,说:
“休息三个时辰,然后咱们出发。”
“等等,还有件事,你们别忘了。”
张岚唤住其他三人,他用折扇在桌子上点了点,说:
“耶律婉怎么办?总不能一起杀了吧?”
“北朝国主,只是求我们救下他姐姐。”
沈秋摩挲着下巴的口子胡,他说:
“也没说要把他姐姐送去哪,燕京肯定不能回,草原那边也不能去,不如索性带回洛阳,再做打算。”
“行啊你,沈秋,我没看出来哦。”
张岚笑的猥琐古怪,他说:
“这才刚娶了媳妇,就想着小妾的事情了,眼光还高的不行,正妻是圣火圣女,妾室还要北朝长公主。可以可以,不愧是...
呃,你那个下流的词,怎么说来着?”
“铑铯铍!”
小铁这边刚接了个话把子,结果被沈秋一指头打在额头上。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沈秋丢下一句话,便推门走了出去,他轻车熟路的来到自己三年前住的房子里,推开木头门,也不点灯,就那么躺在床铺上。
被褥依然有点霉味。
但没关系,体内雪霁真气行走一圈,被褥霉味尽消。
他躺在床上,握着剑玉,舒舒服服的进入梦中。
“咔”
沈秋睁开眼睛,在幻梦中,活动了一下手指,摆出两仪神拳起手式,对眼前握着青竹棍的张屠狗幻影说:
“听闻张帮主一手莲花棍乃是江湖一绝,今日特来讨教一二。”
一夜无话。
三个时辰,六个小时之后,在幻梦里打满了十八个小时的沈秋,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
又被折搬山,仇不平虐了一晚,但沈秋已经习惯了。
练武嘛。
输给天榜高手,不丢人,也不寒颤。
更何况,昨晚和曲邪打的有来有回,已经能撑过百招,用了舍身决,还能伤到这货真价实的地榜第一,这就证明,自己的武艺在稳步进步。
虽然每一次进步很小,而且要花比之前十倍的汗水和努力。
但没关系。
沈秋的信条就是,每一步都不需要迈得太大,只要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总有一天会到达终点。
有剑玉在手,时间什么的,完不是问题。
他走出房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抬起手指,看着手指上同时缠绕的雪霁真气和朔雪寒气,心中不由感慨。
“阴阳两仪,真是奇特。”
“咦?张岚,你怎么这么凄惨?昨晚跑出去和老虎打架了?”
沈秋刚伸个懒腰,就看到了一脸疲惫,就好似被榨干的张岚,他调笑了一句,却被张岚狠狠瞪了一眼,浪荡公子咬着牙说:
“山鬼就是个怪物!简直见鬼了!本公子用十成逍遥游,都躲不开他那把怪剑!他那身剑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啊你,张岚,真是涨本事了。”
沈秋拍了拍张岚肩膀,说:
“敢和我山鬼兄长对练,还没被承影一剑刺死,你这手提纵术,绝对已经是独步武林了。”
“确实不错。”
沙哑声音中,抱着剑的山鬼自屋檐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沈秋身边,面具之下,双眼中尽是一抹赞赏,他对张岚说:
“以前小看了你,你这沙雕的轻功,不错!”
张岚被山鬼这一夸,虽然不知道那个“沙雕”是什么意思,但脸上也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他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摇晃着,便走向几匹战马。
这同样的夸赞,被不同人说出来,感受自然也不一样。
能被山鬼这等高手承认,张岚心中,也是与有荣焉的。
不过张岚的状态好,小铁的状态却很差。
他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从房子里走出来的。
这一幕,让沈秋皱起眉头,他说:
“又做怪梦了?”
“嗯。”
小铁揉着额头,低声说: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像每次睡觉,和大哥离得近些,就会有怪梦丛生。”
这边山鬼的眼神也变了变,他看着小铁,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小铁的话,沈秋的眼神便往巨阙剑上瞟了瞟,又摸了摸手腕剑玉,他心中的疑虑,又一次加重了一些。
不过小铁现在已入地榜,这等怪梦,影响不到他的体力。
四人带了些干粮,便骑上马,在山鬼的带领下,往太行北麓去了。
这太行山,原本是不分南北的。
莽莽八百里太行山,它北起燕京西山,南到中原王屋山,划分出了神州大地的地形,但自二十五年前的异兽降世后,这太行山,就被从中央分开。
就好像有巨兽狠狠的朝着这山脉中心咬了一口。
不但将山脉凭空截断,还在南北交界处,弄出了一个长达百里的天坑裂谷,就如悬崖峭壁,一路延伸到地下。
没人敢去地下看看,这裂痕入地多深,山中山民,也从不敢到这里来,生怕冲撞到了山神。
不过,太行山中,山神没有。
却有个杀人山鬼。
四日之后,午夜之时,山西大同,与草原只剩下不到三十里的地界,一处北朝边境的驿站中,北朝长公主耶律婉,正准备休息。
连日赶路,让这位长公主甚是疲惫。
照理来说,长公主和亲这种事,自然是国朝大事,讲求一国脸面,大操大办并不为过。
但此时北朝大部分国力,都被用来支撑前线战争。
而且这一次,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乃是秘密和亲。
所以耶律婉也不得不纡尊降贵,一路很是低调,当然,毕竟是长公主,身份高贵,虽然低调,但大队车马护送,还有陪嫁的一干侍女太监。
算上沿途保护的通巫教高手,还有辽东萨满们,人数也达到了近五百人。
他们要在这处边境驿站休息一夜,待明日一早,便有蒙古金帐的使者,来此处迎亲,到时候,声势就更大了。
但今夜,耶律婉虽然疲惫,刚洗了个条件简陋的热水澡,本该是能很快入睡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方面,靠近草原,就意味着距离她未来的夫君更进一步。
哪个少女不怀春啊?
耶律婉也就是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喜欢多想,又有股少女忧思之时,躺在床上,便不断的想象那蒙古大汗的模样。
呃,说是大汗,其实也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罢了,比自家弟弟只大一岁。
这样一配,让耶律婉心中总感觉怪怪的。
一想到自己,在几天之后,就要和一个和自己弟弟一般大的孩子成亲圆房,她心里的糟糕感觉就更加重了一些。
另一方面,耶律婉也在为弟弟担心。
她在燕京,总能给弟弟出谋划策,或者单纯的安抚。
弟弟正是年少之时,若没有了她护持,万一惹恼了高兴老贼,被不明不白的害了性命,就如自家大哥一样,那可怎么办?
想到此处,耶律婉便有种心悸的感觉。
她心中也有股悲愤想法,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要以身侍奉那蒙古小大汗,换的一些权势,在朝廷中给自家弟弟也争取些助力。
至于自己...
唉,自己苦就苦些。
只要弟弟无恙,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能延续耶律家血脉,那自己也不再多求什么了。
但想及此处,长公主心中悲苦,便更难入睡。
连日赶路,有些操劳,她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怎么窗外,如此吵闹?
好像还有惨叫声和打斗声。
唔?
不是幻听?
真有人在外厮杀!
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