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层,我忽然觉得浑身都不自然起来。
我弄不清楚这种危险的感觉究竟来自于哪里,唯一能够考虑的,就只有昨天那个自己找上门来的我。
外加昨天晚上那诡异的事情,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
我只能暗暗猜测,或许昨天我睡着之后,陈乐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突然生病,可能也不是淋了雨这么简单。只不过他现在没办法说出口而已。
我盯着陈乐的背影,犹豫了一会,然后转头离开他的房间,打算去看看那副被我收在抽屉里的画现在怎么样了。
我蹑手蹑脚朝自己的卧室走,每一步都格外谨慎,虽然这样一来反而显得太过刻意,但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这种紧张的情绪。
我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让屋子显得十分亮堂。里面的一切,跟我离开的时候比较起来没有任何变化,至少从我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来到柜子面前,使劲将抽屉给拉了出来。
那副画还在里面,没有移动过的迹象,甚至连折叠的方式都跟我昨晚弄出来的一样。
这让我有些恍惚,如果陈乐在隐瞒的事情与画无关,那我该注意的,究竟又是什么。
我想不明白,又把抽屉合上,再度转回陈乐的卧室里。
他依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我走回来的脚步声,不由动了动身子,转过脑袋来看我,说:“你怎么还没出去?”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跟刚才一样,他依旧想让我离开这个地方。
我忙找了个理由,回应他说:“我看你这病,老这么熬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带你出去看看。”
我原本想着,如果我要离开这里,那我肯定不能把陈乐一个人留下来。这么个借口,也很适用。
可让我意外的是,陈乐听了我的话,却冲我摆了摆手,道:“我没力气,实在不想动了。你自己去吧。反正就让我安静的休息下,你在家里这么走来走去的,我觉得闹腾。”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自然,就是一副嫌弃我的样子。但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让我离开这里,那为什么他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会错意了,根本就没什么危险,而是他真的觉得我影响他休息,单纯不怎么乐意见到我?
我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到最后自己都混乱了。
我站在他床边上考虑了一分钟左右,陈乐又开始低声抱怨。我没有办法,这才冲他嘱咐道:“那我就出去逛逛,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我一面说着,脚步慢慢朝房间外移动,一面冲他比划出一个打电话的姿势。但陈乐根本就没看我,只是把头埋进被子里,沉闷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从陈乐的房间出来,到我离开他家这栋屋子,短短的一小段距离,我感觉自己走了好长时间,几乎就是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带着我心里种种揣测,带着我的种种不安,直到屋门关上,也照样没能把这些东西隔断。
我出了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抬头望着左右两边的街道,自己莫名的有些迷茫。
大路宽广,但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没有目的地,更别说连出门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路过一个又一个小店,路过一个又一个行人,茫然无措。
最后我想了想,或许我该去找李斯鸣,既然电话联系不上他,那我不妨直接去他家里当面跟他把自己所在意的事情说清楚。
这么想着,就信步走到公交站台,上了驶向李斯鸣家方向的车。
我坐在公交车末尾的座位上,路上颠颠簸簸,但好像一路畅通无阻,好像车辆很少,连一个红灯都没遇上。
莫名其妙的,感觉忽然有些不对劲了。
想想昨天晚上那瓢泼大雨,路上行人车辆更加稀少,也没畅通到这个程度上。
也许是今天运气比较好,可莫名的就是让我有种恐慌的感觉。我活这些年,这种情况好像也就遇到过两次。一次是现在,另外一次,似乎是在李斯鸣的画中世界里……
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个念头来,我难免就是一惊,猛的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急忙转头超车窗外看去,努力观察着窗外的一切,想要证明这是真实的世界,更加想要把自己脑子里那个恐怖的念头给抹消掉。
可细细看下来,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却越发强烈了许多。
从我今天醒来开始,就觉得这天蓝得有些不像话,看起来感觉很好,但就是有那么一点不真实的感觉。再者说,这街上的车辆行人,虽然远比第一次要多了不少,但可能就是李斯鸣这段时间补充进来的也说不定。跟我以往生活的城市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
虽然有这许许多多的迹象,可我还是不能确认这件事情。
在我的记忆里,从昨天开始到现在,跟李斯鸣接触的时候我都十分小心,非常肯定自己没有中招,更加没有进到他的画里来。
而且李斯鸣都已经把自己的要求说的很清楚了,他忽然又跟我玩起这套把戏,反应前后不一,也完全说不过去。
可这如果真的是画中世界,那陈乐的反应我多少就能够理解一点。
他可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让我出来,并不是说那屋子里有危险。他不说破自己所担忧的东西是什么,是因为他想让我自己意识到周遭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我们在画里所做的一切,李斯鸣都是知道的,陈乐说话吞吞吐吐,估计就是不想让李斯鸣注意到我们已经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公交车继续朝前行驶,离李斯鸣家所在的地方也越来越近。
我仔细看看车上的其他人,他们一个个样子都很普通,也很放松,并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但相比之下,我现在满头大汗,心弦都已经绷到极点了。
我掏出手机,再度尝试给李斯鸣打电话,然而效果却没有任何变化,电话那头传来的,依旧是无尽的嘟嘟声,好像根本不能与他联系。
在这之后,我又换了好几个号码,一一试了个遍。有我爸妈的,有丁丁谭熙的,有我其他朋友的,结果竟然都是一样无法接通。
如果说一个人是偶然,那现在看来,这偶然也实在太多了。
我把手机重新收进裤兜里,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下车。中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深深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些。
等公交车停下来,这个路口,离李斯鸣家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我下了车,看着他家所在的方向,心里有些打鼓,但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朝着他家的位置走了过去。
至少我这么找上门,还有个借口,大不了也不说破,只问他昨天约好的事情。
就这样,我抱着满心疑虑,好像上战场似的,一步一步朝着李斯鸣家迈进。
可等我转过他家那条巷子的拐角,放眼一看,整个人就愣住了。
李斯鸣的家,竟然不见了。
如果到了这种地步,我还不愿意相信这是画中世界,那我就是真的傻子。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我很熟悉这条街道,以前经常往返于这条路上,那我或许也看不出差别。
街道上的房屋基本没什么变化,可唯独李斯鸣家那栋二层小楼,却凭空消失,那块地空了出来。长满了青草,一旁还搭建着一些老人健身的器材。此刻还有三两个小孩在那片草地上跑来跑去,追逐嬉戏。
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社区里一个普通简易的街心公园似的。
我望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差不多都已经懵了,有种强烈的难以置信的感觉。
我站在这片绿地前呆了一会,这才慢慢抬起脚,走了进去。
那三两个小孩抬头看我一眼,又默默的低下头去,继续有说有笑的玩耍。而我心里空荡荡的,难免多了一种无助的情绪。
我很想找个人问问,问问他们这里的屋子,是今天突然消失的,还是说很早以前就是这样。可我的理智告诉我,即便我真的问出了口,得到的答案,或许也是无用的。
我该怎么办?我在心里问自己。
但转念一想,如果李斯鸣弄出这么多花样,不希望我意识到自己在画中的话,那这凭空消失的房子,是不是太明显了一些。仿佛是他刻意弄成这样似的。
他这么做,是想看我发现真相时手足无措的反应,还是说另有用意?
我不太确定,但我忍不住狐疑,忍不住去猜想。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转过头,却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奇怪的东西。
就在这绿地的周围,在李斯鸣家旁边邻居屋子的墙壁上,有一个跟四周环境看起来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另外一幅画,是那种街头涂鸦的风格,画得很不规则,不知是用什么染料直接涂在墙壁上弄成的。
上面是一个扭曲黑洞,范围大概一人来高,四周有很绚丽的色彩,但第一眼看过去,并不知道这画的内容是什么。
直到我看到那黑洞周围,有几个绿色而鲜明的大字,心里才咯噔一下,觉得不同寻常。
那是一个绿色的箭头,直接指向黑洞,而上面标明的字,写的内容是“安全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