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身影携着风雪而来,背影被外面的太阳打上一层微凉的暖光。
时秋看到姬晟站在光影交界处,对着自己伸出修长苍白的右手,“过来。”
于是小姑娘便喜笑颜开地扑到姬晟的身边,眷恋地拉住他的袖子,仰头小声道:“你来啦。”
姬晟的眼神往下看了一眼,便淡然地收回,任由小姑娘还带着点油的手拉着自己的衣袖。
他们都是世间仅有的神颜,站在一起沐浴着阳光,活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不知人间疾苦,不知百姓哀愁,不知生存之险,不知人心之毒。
是自己触及不到的人。
白槽的眼神渐渐地黯淡下去,纵使是被姬晟找到,也不曾慌乱逃窜。
他站到姬晟的面前,余光扫到笑得一脸开怀,极为信任灿烂的小姑娘。
她对着姬晟的笑,是比她给予自己的笑容更加甜美的存在。
不是对待陌生人的浅笑嫣然。
而是仿若春暖花开,蝶飞凤舞,香甜的蜂蜜在空气中缠绵,香气扑鼻,甜丝丝的晕到人的心底,让人沉醉。
姬晟:“谁指使你?”
冰冷如玉石滚落山涧的声音响起,清洌好听,姬晟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祗,高高在上。
白槽笑了一下,他看一眼角落里被自己困在笼子当中愤怒挣扎的魇灵。
“没有谁指使我,只是觉得王您的灵兽不错,只可惜,我天赋不堪,压制不住您的契约,真是白忙活一场。”
姬晟冷冷地看着油腔滑舌的白槽,“为那神谕?”
白槽脸色一僵,“什么神谕,我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只是顺便掳过来的。”他笑了一下,“既然你来了,那就带走吧。”
姬晟嗤笑一声,“耗费一张极品符文在她身上,只是顺便掳过来?”
他淡淡地扫一眼这简陋的草屋,意思不言而喻,“到底是谁指使你。”
明明姬晟的那一眼平淡,语气也是平铺直叙的,不带有任何侮辱看低的色彩,白槽却被那一眼刺得脸色一变,双拳紧握。
他知晓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却毫不松口。
“没有谁指使我,怎么?尊贵伟大的王,也觉得我这等卑贱的草民,不配拥有你们上等人拥有的东西吗?”
“从小到大,我都活在阴影当中,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就算侥幸得到天赋,也只是无用的消匿行踪天赋,别人一说起来,就是小偷小摸的下贱人。”
他兀自低低笑着,“也是……他们本来说得也没错,我那该死的父亲,把我的阿娘遗忘在这见不光的腌臜角落,不靠小偷小摸,我怎么能和娘一起活到现在呢。”
风从屋外吹来,拂起姬晟宽大的袖子。
时秋看到白槽那松松垮垮不合身的衣裳被风吹得在身上晃荡,不经意间露出身上的伤痕。
白槽注意到时秋的目光,说不清自己是心理,他下意识地瑟缩一下不想让她看到,但下一刻想到自己已经扒开自己丑陋的一面,便索性撸起自己的袖子。
露出细细的一截手腕。
手腕上是陈年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粗糙的划过,还带着淤青。
“看啊,小偷小摸换来的毒打。”
白槽终于肯再次直视漂亮的小姑娘,眸色变幻几下,终究还是道:“你不知道你有多么珍贵。”
时秋严肃一张小脸,松开姬晟的袖子,认真道:“我知道!”
“我可珍贵啦!”
“我以前……可是价值十几亿美金的国宝……呢!”
心心念念自己原本拥有着的地位,时秋看一眼旁边自己的债主,眼前一黑,顿时觉得自己前途无亮。
还要被压榨一辈子啊……
一辈子那么长,她好惨……
白槽蹙眉,略有些困惑,没有听到后面时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深深地吸一口气。
“王,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正在这是,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来。
一行人匆匆走进。
徽雪城城主与幽梦、惊魂一行人同时抵达此处,幽梦和惊魂见到姬晟安然无恙,心下一松,而徽雪城城主从姬晟的身侧间隙当中看到屋里白槽那张脸的霎那,脚下一崴。
差点跌倒。
不好的预感终于成真。
白矾忙不迭地带着白宏白絮到姬晟的面前请罪,“都是我教子无方,还望王恕罪,孽子,还不赶紧跪下!”
白槽倔强地站着,“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摆着父亲的谱来教导我怎么做事?!”
“生而不养,不管不问,任由我自生自灭不好吗?如今危及到你自己的利益,就跑到这里来指手画脚,别人欺辱我和阿娘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你什么也没做,呵——”白槽冷笑一声,看向白矾的目光可不像在看自己的父亲,反而在看陌生人。
不,不是陌生人,而是厌憎的仇人。
他恨不得将自己身体里面的另一半血脉还给白矾。
说得好听,将自己和阿娘接回去享福,可白矾的后宅岂是她柔弱自卑的阿娘能待下去的地方,那里都是吃人不见血的蛇蝎啊。
“你将我和阿娘接回去,不过就是为了让我来当少城主的磨刀石,垫脚石而已,你的心中只有少城主一个儿子,就连白絮,还有其他的公子小姐,你都没有放在心里!”
白絮听了无动于衷,她和白槽一样,对这个父亲没好感,早就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在白宏的面前,白矾偶尔才会露出父亲的样子。
白矾的脸色一青一白的,身为臣子,在王的面前被自己的子嗣如此攻讦,私事被摆到台前来,让他着实恼怒。
不禁怒喝一声,“你给老子住嘴!”
说着白矾的衣摆无风自动,若不是姬晟站在他和那逆子的中间,他早就出手好好地教训教训那个逆子了!
“不过说事实而已,为什么要住嘴。”白槽见白矾恼羞成怒,反而笑起来。
白矾怒气冲冲,却压制着,看向姬晟,“王,您就把这逆子交给我好好的教训,定然让您满意。”
这草屋的门框着实低矮,姬晟蹙眉,迈着大长腿,微微低头,带着时秋迈过门槛走出来。
他看了白矾一眼,这才淡淡的点头。
白矾心下一喜,直接将白矾给抓到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