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仔细看完这封改制折子,沉吟半晌,开口说道:“郡王,职下有个问题。”
端坐于上首的李璟微微颌首,目光转向李振,笑道:“右仆射请说。”
李振目光与李璟交汇,问道:“依此折子,则地方属州和行省的权利削减,集权于大行台。只是大行台左右仆射和六部尚书之外,又设五军都督府和参谋院,再设监察厅。此外这司法厅和检察厅却又是何机构?”
“右仆射问的好。”李璟含笑道:“监察厅已经组建开始运行,相信大家已经清楚其职能作用。而这司法厅和检察厅新设,其职能也是十分重要。大行台中有有刑部,这司法厅与刑部相当,却并不属于刑部管辖,职能与朝廷中的大理寺相当,管理大行台辖下五行省三十州内的司法,在各州设法庭、各县设法院,专门处理司法诉讼纠纷。并管理州县监狱以及劳改农场。而监察厅,相当于朝廷所设之御史台,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可以风闻奏事,但没有司法权力。同时,监察厅还负责承担对贪腐案件的侦查及对公诉案件向司法厅提起检控。”
李振略一思忖,便已经明白这监察厅、司法厅、检察厅这三个厅的职能了。监察厅是直属于郡王的情报与特务机构,司法厅则相当于大理寺与刑部的大部份职能,州县中的司法权,审案判案、羁押犯人等权利都移交到了司法厅中,司法厅的司法科、司法处、司法局分别隶属于县的县尉、州的按察使、行省的提督之下。
而这监察厅,也就是御史台的职能,风闻奏事,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但却又比御史台的职权还大,还拥有承担对贪腐案件的侦察,以及对刑事案件的检控权。
这几个机构的设置,已经越发的说明,自家的这位郡王已经越来越不顾忌朝廷了。开始真正的组建起自己的小朝廷了。这个变化,让李振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隐隐有些兴奋。
不过这改动,兵部尚书的权利分给了五军都督府和参谋院,刑部的权利又分出一大部份来给司法厅,这却是个值得思索的变动。
兵部尚书敬翔现在有些惶恐,他原本是一镇节帅,提升兵部尚书,为六部之首。可转眼之间,兵部成了个只管行政和后勤的清水衙门,为六部之尾了。兵部改制他并不担忧,他担忧的是李璟突然这样改,是不是对他不信任或者什么,毕竟敬翔加入李璟麾下的时间不长,与其它高层总是差了许多。
李璟坐在上首看出敬翔一直低垂着头,情绪不高,明白他心中所想。
当即道:“新组建的参谋院,本王拟由敬翔调任参谋院参谋使,原兵部尚书一职便由王普升任。五军都督府的五位都督,就由林武任左军都督、赵犨任右军都督,王重任前军都督,曾元裕任后军都督,林威任中军都督。”
原本李璟准备五军各设两个都督,但考虑后,一时也没有这么多适合的将领,暂时就先只各设一个。
这个提议,没有人反对,敬翔见李璟削了兵部权,马上把他提到总领调兵权的参谋院任参谋使,不由的心神一震,猛的抬头望向李璟,心中充满着激动。大帅终究还是信任于他的,这可谓是军方第一人的职位。
李璟选择在这个时候改制,也是考虑良久的。大行台刚立,原来的六镇节度使调任大行台任职,算是升职,因此他们都没人反对。而这个时候,六节帅位置空缺,并没有人在职,此时裁撤废除节度使这个重要的职位,反对的声音就会很小。毕竟,原职的节帅已经升任了,有资格担任的武将,按原先的规定不能用武官轮不到他们,而文官方面,一来资历高的人少,二来反正现在也没人坐到那个职位。
如此一来,最重要的节度使位废除后,接下来的改制就会顺利的多。
五军都督府和参谋院加上三厅六省的重要职位,一下子多出来许多,几位原先有资格担任节帅这个位子的文武,都能升职,大家也自然都会满意。
随后,李璟又提出监查厅由公孙兰担任监察中丞,以李孟任司法中丞,以李维任检察中丞。三厅主官,统为正四品。
对于李璟任用一个女人正式为官,还主掌着监察厅这样重要的机构,崔芸卿略有些反对,不过李璟提出公孙兰一直以来都主掌着原来骁骑司的事务的原因后,便也无人再坚持。毕竟,这个监察厅在众人看来,完全就是一个李璟的私人情报特务机构,他任用一个亲信之人也算正常。
这几个职务任免过后,真正重要的还是五行省的官员任免。不过改制之后,行省地盘虽比节度使辖地还大,但已经没什么权利了。不过武将文官虽受到限制,但这也是一行省之地,还是十分重要的。
李璟提议,将大行台治所设在辽东城,辽东城也改称辽阳。李璟兼任辽东行省总督,由傅文通任提督,周德威任都督。
剩下的四省,李璟任命了萧定邦、韩安国、宋温、韩忠四人分别任东、北平、辽西、安东四省总督。四省的提督则将原来的四贤司空图、罗隐四人升任。四都督,则以宋希、刘健、徐成、崔德成四将担任。
五省都督的任用,李璟并没有用刘守谦、张承宗这等心腹,其实也是因为这个行省都督实在是没什么权利了。
把这五省三厅以及参谋院、五军都督府的主官似定人选后,李璟拿出了最后的一个计划。
李璟的最后一个计划就是在大行台尚书省的权利中心之外,又以文华殿学士为基础建立一个内阁。
历代以来,皇帝要分宰相权,往往都是用宦官来牵制相权。但是唐朝的宦官权势之大,祸害之深,却是让李璟无法继续这种方式。现在李璟的大行台,州和行省的权利削弱,权利集中到了大行台。左右仆射就相当于宰相,而且权利巨大。六部的权利也极大。
李璟虽然建立参谋院分了宰相对军事方面的权利,但其它权利依然巨大。没有掣肘的权利,是不受控制的。
因此,李璟想来想去,既然不愿意用太监来牵制相权,那么最后便起用内阁制。
不同于明朝的内阁制,李璟的打算依然是坚持唐宋的宰相制度,并且以左仆射为首相,以右仆射为次相,以六部尚书为副相。此外,以文华殿学士选任内阁学士,充当明朝司礼监太监们的角色。
这个制度的核心就是行尚书省有拟票权,而李璟拥有批红权,李璟不可能所有事务全部自己决断,因此这批红权会大部份交给内阁来按李璟的意思代笔。
如此一来,最后六部拥有行政权,而左右仆射与六部尚书拥有议政权,但真正的决策权掌握在李璟和内阁的手中。
内阁学士品级比六部尚书要低,也不得兼任六部尚书与左右仆射和左右丞这样的尚书省职务。尚书省的左右仆射、左右丞、六部尚书也不得兼任学士之职。
如此一来,尚书省为外廷,而内阁为内廷,一内一外相互牵制,却又严禁宦官和后宫干政。
这样,内廷、外廷相互制约,才能确保李璟的决策地位。
要想争夺天下,李璟认为这些制度上的东西却是必须早早创立。越早创立,受到的阻碍越少,将来内部的隐患也越小。
虽然这内廷、外廷的制度,必然会引来内外的争端,但自古以来,相权一直在减弱,而君权一直在上升,这种争端是无法改变的。而且李璟始终认为,有相互制衡的内外两廷,总是比一家独大,造成权相这种情况更好的。
堂上众人,都是如今李璟小朝廷的核心人员,到此时,已经完全领会了李璟的这次改制的目的。
分权和平衡!
地方上有民政、司法、军事三权分立,军中也有统兵权、调兵权、握兵权三权分立,现在就是大行台的核心,也开始把行政权、议政权、决策权三权分立了。
不得不说,这位郡王虽然年经,但这一手却玩的漂亮,处处分权,其实也就意味着郡王处处的集权。
财权集于大行台,兵权集于大行台,行政权亦集于大行台。
李璟之下,左右仆射和六部这本来权势极高的职位,转眼间,就已经只有了议政权和行政权。
攘外必先安内!
这一直是李璟的治政理念,若是不能把内部打的坚固了。那么只知道一味的猛冲猛打,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如那些塞外部族入侵中原,多少部族军事上连战连捷,建立过政权,可最后能撑不过百年,甚至撑过五十年的都极少。
晚唐五代的军阀更多,建立过中央政权的就有五代,可都没能撑过五十年。
究其原因,李璟认为他们根本没有一整个稳固的制度。
如李克用,河东军勇猛无双,东征西讨几乎很少有敌少,可李克用四面出击,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敌手,事实上战略上的处境却越来越差,甚至被朱温杀到太原城下。
朱温一世枭雄,以宣武四战之地而代唐建梁,但他一死,后梁也就成了昨曰黄花。甚至末帝朱友贞完全靠着天雄军杨师厚过曰子。五代的大小军阀情况基本差不多,大军阀下还有各个小军阀,乱的一踏糊涂。
篡位兵变,跟家常饭一样。
相对于急忙忙的去攻城夺地,其实李璟更愿意先内后外。
只要内部稳固,就将无所畏惧,哪怕就是一时战败,也绝不会一哄而散。
诸人听着李璟详细的解释着一个个的制革问题细节,便是崔芸卿和李振、敬翔、盖寓等人,也全都明白这个新制是必将实行了。
此时众人心中想的,更多的是这个内阁将会由哪些人担任?
毕竟纠缠于改制这种无实际意义的东西,大家更关注的还是之后带来的变动。
大行台的左右仆射将相当于首相、次相,而这内阁学士中却也将有首辅、次辅。
内廷、外廷,接下来将是真正热闹了!
这个时候,反倒是武将系统的官员们已经气定神闲了。
参谋院和五军都督府的六个主官都已经拟定,五省的都督也拟定了。
虽然按新制,以后营以上的将领非战时将不直接统兵,唯战时才由尚书令任命出征,且三年就要一轮调。但眼下是战争时期,各军主们却依然是可以直接带领着部下的兵马的,唯一的一点改动,不过是以后三年就要换个位置,而且以后军令是听参谋院而非兵部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刚刚郡王又补充说明,参谋院参谋使和中军都督这两个职位,将和六部尚书一样,加参政衔,成为相当于朝廷同平章事的宰相一员了。
堂上的敬翔和林威二人的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
能够加参政衔成为拥有议政权的一员,让这一文一武两位元老也不由的心情激动了许多。
这个世上,哪怕如林威这样稳重之人,也无法真正做到视权利如粪土!
讨论终于结束,一众文武退出大堂离开。
李璟有些疲惫的靠在椅上,公孙兰一身宫装出现,端着一杯热茶递了上来。
“三郎这次的改制触动极大,不过如果能实行,倒是极好的。”公孙兰事先就已经知道李璟将任命她为监察厅中丞,虽然说监察厅中丞是一个并不能真正管辖下面九司的职位,但能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为正四品职,她还是十分高兴的。此生,也许是没有机会嫁给李璟了,但能这样跟着他,她还是十分高兴。
李璟轻轻啜了口茶,笑道:“制度的改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的节度使制度是断不能实行下去的,不如,早晚有一天,兵骄逐将,将强叛上。”
“三郎难道信不过下面的将军们?”公孙兰有些意外的问。
李璟摇了摇头,“这不是信不信的过的问题,而是当你把权利交到他们的手上,但却又没有足够的制衡能力时,这权力早晚会[***]。这是人姓的必然,好比小儿带着重金穿行市场,最终会引得人窥探。我们要做的,就是杜绝这样的可能,从一开始就防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