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可淡淡一笑,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仰头,那模样好像化作了尊佛菩萨圣像。
贺牧云对赵鑫挤挤眼,端起面前的茶杯刚要就到唇边,忽然觉得后背奇痒难耐,连忙放下杯伸手去挠。
衣服里边滑溜溜、凉飕飕的,还不住传来痛痒感。贺牧云以为钻进去一只蜈蚣、壁虎之类,忍不住站起来又抓又够,却无论如何够不到那异物。
赵鑫见他囧态,反而在那边笑得前仰后合,竟然一点也没有“搭救”的意思。
贺牧云两只手在后背抓了半天,非但什么东西也没摸到,反而抓破了自己皮肤,渗出血来。
不等背上的痛痒消失,两条腿上、肚子上、甚至屁股上也都传来相同奇痒,吓得他满头大汗,就差脱光了好好找一找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撸起裤管,左抓抓右抠抠,明明什么东西也找不到,却只是感觉有种奇怪的痛痒。
就像好几只冷血毒虫在到处乱咬,但看的时候皮肉还是好端端的。惊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见赵鑫仍然笑个不停,贺牧云终于明白都是慧可老师太捉弄自己。也顾不得再去挠痒痒,赶紧双手合十,对着慧可连连鞠躬,口中求饶道:
“师太饶命,师太快收了神通吧!我知道错了,您要带什么话,我一定带到。师太饶命啊……”
慧可低头一笑:“不胡说八道了?”
“不胡说了,不敢了,不敢了……”
“不用等百八十年啦?”
“不用等,不用等……”
“知道贫尼手段了?”
“知道了,知道了!师太神功无敌,稍微出手就已是这个世界的极限……”
“嗯?又贫嘴!”
“没有,没有。师太尽管吩咐,我一定把话带到!”
慧可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蒲团,让贺牧云重新落座。果然这会儿他身上的痛痒之感全部消失,再也不用受方才的那种折磨。
贺牧云安静地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只等着老师太开口,自己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虽然心里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又不能动粗,谁让她是鑫鑫的“师傅”!而且,就算动粗,能不能打得过还另讲。他可不想再试一遍刚才的冏境。
慧可师太渐渐陷入沉思,好像在回忆半生往事,又好像在追忆青春年华,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吟道: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贺牧云奇怪地看着她,不懂她明明说的是要传两句话,怎么背起了秦少游的词来:“师太,您要我传的话,就是这两句?这个我会背,您放心吧……”
慧可师太摇头道:“第一句:白发空垂三千丈。第二句:但年来何待,许多幽独!”
贺牧云皱眉道:“师太,这两句也是宋词吧?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辛弃疾老大人写的……您,到底要表达什么?”
“你只管传到就是,懂的人自然懂。”慧可平静地说。
“好吧。我记下了,师太还有什么吩咐?”
慧可沉吟再三,终于脱口道:“令尊,还好吗?”
贺牧云为难地道:“说实话,师太,我没有骗你哦,你千万别生气……”
“嗯?什么?”
“我真的没见过我父亲!”贺牧云小心翼翼答道。
“哗啦”一声,慧可师太胸前的念珠无缘自断,珠子颗颗坠地,弹着、跳着滚了满室。
慧可叹息一声:“阿弥陀佛,你们去吧。贫尼还要做功课……”
二人起身施礼,默默退出了静室。贺牧云尤其心情复杂,一时间如堕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