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玉一直想不明白,自己这辈子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出生在太原温氏家族之中,享尽平民百姓几世都无法得到的富贵。
年幼时,她便已成为温氏同辈中最出色的孩子,琴棋书画学得有模有样,比起那些堂妹表妹更胜一筹。
温父每次带着她赴宴时,便总会与旁人吹嘘,夸她听话,懂事,将来必定能为父分忧,保温氏长盛不衰。
温父坐在她身旁吩咐她:“嘉玉,给大家弹首曲子。”
温嘉玉有些紧张,她不喜欢自己像个乐姬一样地给众人表演。
“父亲,能不能不去啊,我……我有些紧张。”
温父脸色一变:“你在忤逆为父?”
温嘉玉摇头,她不敢,但是她也不想当着那么多人表演,她才学了琴没多久,怎么就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只不过比起族中姐妹要好一些罢了。
温父睨了她一眼,拱手对众人道:“我家这不成器的女儿,学了几日琴,便想着今日给大家助助兴,来人,给小姐摆琴!”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温父从来都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只想着如何让自己面上有光。
温嘉玉硬着头皮上前抚琴,一曲终了,倒还算不错的,众人纷纷表示温嘉玉琴艺不错,又对父亲言听计从,这才是女儿应该有的样子。
小温嘉玉并不喜欢这些夸她的词,她总觉得,“听话,懂事”更像是形容猫狗的词。
席间的长辈夸赞她懂事,听话,温嘉玉都听腻了,于是趁着离席便偷偷向嬷嬷抱怨:
“嬷嬷,我不喜欢他们那样说。”
嬷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姐,他们这是夸您呢!”
温嘉玉心里闷的很,她总觉得怪怪的,每次同母亲说,母亲也不会理解,反而告诉她,父亲是温氏的家主,是她们母女要仰仗的天,不能忤逆。
这样的日子温嘉玉过了十三年。
十三岁生辰后的那日,温嘉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瞒着所有人,想偷偷带上云芝外出游玩。
她们决定去自家的庄子上,听说那边的果子熟了,她还没有摘过果子呢,想来也是有趣的。
“云芝,咱们一会儿偷偷出去,可千万别叫父亲发现了!”
温嘉玉对着云芝“嘘”了一声,若是被发现,她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温嘉玉不傻,带着云芝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府中下人的看守。
总算到了庄子上。
“小姐,奴婢先去叫人来接待。”
温嘉玉连忙拉住她:“不许去!我们是偷偷来的,若是被这里的人知晓,定会告知父亲……”
云芝懂了她的意思,于是两人拿出马车上的帏帽戴上。
“你去说,咱们给他们银子,在这住两天。”
果然庄子上的管事欣然同意,温嘉玉进门便不再说话,一直是云芝在安排各种事情。
温嘉玉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能够自由地过两日清闲日子。
半夜的时候,她听到房梁上有动静,好像有人!
温嘉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出门没带护卫,云芝虽会些功夫,但毕竟不知对方来头……
少年从房梁越下,倒在地上,温嘉玉透过窗外的月光看清了他的容颜,长得还算英俊,看着年岁也不大,应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她和云芝忙了半晚上,才将他身上的伤口清理包扎好。
那少年醒来以后,便对温嘉玉一见倾心,之后的几日与她时刻相处,两人也已经互相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那少年是萧家幼子,一心想学武,学了几招便想出去闯荡闯荡,没想到被仇家追杀,逃到了这里。
“我叫萧景知,原来你叫温嘉玉啊,这名字一听就很好。”
“哪里好?”
少年红着脸,不敢去看她,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就是……美玉配佳人。”
原来他以为自己叫温佳玉……
几日相处下来,两人都对彼此有了些好感。
说起来,温家和萧家也算是有交情在了,若是日后结秦晋之好,也应该可以吧?
萧景知想得很远,但温嘉玉得回去了。
萧景知为自己打气,他也听过家中人说起过温家嫡长女,想来往后定能在宴会上见着她的!
两人分别后,温嘉玉才与云芝悄悄回府。
没想到温父已经在大门等候多时了,温嘉玉下了马车,恭敬地行礼:“父亲。”
温父眼睛微眯:“你还知道回来啊!”
温嘉玉捏紧了手帕,掉下两行:“父亲,不是女儿瞒着您,实在是事出有因……”
温嘉玉说了谎,巧妙地瞒过了温父,于是便只罚了她抄女诫。
温嘉玉抄得手软,突然听到有人敲窗。
是萧景知!
“你不是说你太孤单了吗?所以我把它带来了!”萧景知带了只小白狗给她。
“这可是我家大白的独子,送你了,往后可以陪着你。”
温嘉玉很喜欢这毛茸茸的东西,爱不释手,但她同时又提心吊胆,父亲一直明令禁止他们在自己院子里养猫狗,若是被发现了,这小狗一定难逃一死。
但最终,温嘉玉还是被它的可爱折服。
温嘉玉贴心地给它取名为雪团。
二人的感情也随着雪团的到来,越来越好。
萧景知喜欢温嘉玉,便同家中长辈说起此事,萧父当即答应找机会与温父说明此事,若是可以尽快定下,那再好不过。
但好景不长,温父很快就发现了温嘉玉院子里的雪团。
“父亲,我求求您了,您放过雪团,我今日就将它送走,送得远远的!”
温父不为所动,悠闲地喝着茶,命下人将雪团打死。
温嘉玉被人拉住,打死了雪团,温父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胆子不小啊,竟敢忤逆我!将她关在思过院,思过三日!”
温嘉玉一听思过屋,便浑身发软。
“老爷,求您了,这狗是奴婢给小姐的,您要罚,就罚奴婢吧!”云芝跪地求饶。
温父危险地看着她,“将这贱婢拉下去,杖三十!”
“父亲,女儿愿意去思过院,求您不要罚云芝!”
温父气急败坏,真是反了天了,竟敢为了一只狗,一个下人,来忤逆他这个父亲!
“带下去!”
温嘉玉被关在思过院,屋里黑漆漆的,没有水,没有吃的。
温嘉玉缩在角落里,忽然觉得心慌得很,祈求时间快一点,可就算天亮,屋里也是黑漆漆的,因为温父特意命人将所有透光的地方遮了起来,那些犯了错的温氏小辈,都被这思过院折腾得够呛。
胆子小的,甚至被吓得心悸,但温父颇有成就,小辈就得如此乖顺,不服就训到服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