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玖的目光直直落在枪口上。
冲向她的男人带起一阵疾风,凶神恶煞索命鬼似的。
凌玖被他的气势威震到,晕了过去。
男人眼疾手快接住她,脸色大变,惊呼道:“凌小姐、小姐……”
…
h国,洪氏私家医院。
卢克轻推病房门,请洪晋进去。
“先生,这位就是凌小姐。”
昏睡中的凌玖秀眉紧皱,面无血色,卷翘的长睫毛犹显墨黑浓密。
娇柔弱小的一个躺在暖粉色被子下。
洪晋先是一步步走向她,眸光深凝。
挨近一些看清她的面容时,大手忽地抓住床边的架子,生生僵住。
“霜霜。”他喊了一声。
当年的凌傲霜睡着了就是这个样子……眉头紧皱,睡梦中都在担心凌老爷子的人杀过来逼他们分手。
“傲霜。”洪晋的手伸向凌玖,他几乎站不稳。
想蹲下的,可膝盖先落地,成了跪着的姿势,“是你吗?啊?”
手悬在空中,置于凌玖额头上方颤抖。
他想触碰一别23年的挚爱。
但,又不敢确定这就是凌傲霜。
当年他在帮派混战中被俘,被囚禁于密室一年之久。
当他从暗无天日的地狱杀出来,赶到帝都凌家时。
给岳父送上超豪华游艇、给岳母送珠宝、拿出给妻子的聘礼,以及……给孩子的小衣服。
他跪求凌老爷子:
“岳父,我和傲霜一年前偷偷领了证,如今孩子也生了,求成全我们。”
他的头埋在凌家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
“岳父,我知道你介意帮派,嫌我出身不好,但我会努力的,请给我一个机会。”
等了许久。
凌老爷子沉闷的声音从他头顶上压下来,“凌傲霜死了,她生孩子那天晚上庄园失火,老天都不让你们在一起。”
晴天霹雳。
洪晋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一把抓起凌老爷子的衣领,“你说什么?”
此举激怒了老爷子。
他打了洪晋一耳光,厉声怒斥:“我女儿才智过人,美貌高贵,她被你毁了。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有脸跑来拿我试问。”
自知不顾凌家阻拦和凌傲霜恋爱自己也有错。
洪晋放开凌老爷子,含泪道:“那我的孩子呢?”
他出事前凌傲霜已怀孕,算起来,孩子好几个月了。
“别再提你的孩子,都死了、死了、死了……滚蛋!!”
凌老爷子情绪失控。
孩子也没了!
洪晋的精神世界轰然坍塌。
他被囚禁一年之久,住的是水牢,吃的是生虫的米,每天接受洗脑摧残、打不明药水。
他能活下来,闯出地牢反败为胜,是因为——妻子、孩子。
他们是他的光。
每当他感到生不如死时,就回忆凌傲霜如花的笑颜,幻想他们的孩子该是出生了、会走路了、会叫爸爸了……
结果,给他这样的结果。
热泪在眼眶打着漩涡,洪晋合上眼,凄楚道:“请问,我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人都死了。你快点滚,罪魁祸首!永辈子别在我面前出现。”
凌老爷子咆哮完。
洪晋挂着泪的眼一瞪,厉色爬满面孔。
忽地,他掏出枪,枪口抵住岳父的脑门。
疯了!
凌老夫人匆忙赶来,跪求洪晋,抱住他的腿摇晃……
天知道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说服他放下枪。
凌老爷子连番受打击,脑热胸闷,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血压飙升突发脑溢血,紧急送医手术、治病,差点死掉。
恢复理智的洪晋在医院下跪赔罪。
冰冷的走廊上,他深埋着头。
“你要是真有歉意,就请远离凌家。我的好女儿被你害死了,孙女也没了,你是罪魁祸首啊!”
凌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哭不止。
像是有一万只手指着洪晋的脑门唾骂。
无数个声音责备他。
凌傲霜出身高贵,毕业于名校,是凌家的继承人,追求她的男人踏破门槛,如果她嫁给门当户对、父母亲都满意的男人,哪会死?
她还不到30岁啊。
葬身火海。
多么疼。
多么绝望。
多么可惜。
还是在她才生了孩子,动弹不得,最脆弱的时候死于非命。
作为她的隐形丈夫,自己在哪里呢?
他实在是没尽到当丈夫的责任。
害妻子担惊受怕,一个人硬扛,一个人产检,一个人养胎,一个人上手术台,一个人面对疼痛和恐惧。
一个人,面对死亡。
洪晋深受良心谴责,在重症监护室外跪了一夜。
次日听到医生说老爷子醒了,有望恢复神智。
洪晋便对凌家在场的人承诺:
——此生此世,不娶,不入赘,永不再踏进帝都。
他回国前去山庄看凌傲霜的坟墓,家仆告诉他:大小姐的遗体被炸成了碎渣,什么都没捞着,埋的是生前的衣物。
这人还说:大小姐生孩子前还念着你,给山庄命名“傲晋”。
她在等你啊。
你失踪一年,她日盼夜盼,盼着你。
至死还想着你。
洪晋为此抑郁了很久很久,整日与酒为伴,颓废不振。
往事,不堪回首。
物换,星又移。
时隔20几年,他身边出现了一个跟凌傲霜极其相似的女子。
不可能是凌傲霜死而复生,但又长得那么像。
他该怎么理解?
难道当年凌老爷子骗了他,慌称女儿死了,孙女没了,强行分开他们?
不可能的。
洪晋扶额。
凌老爷子气得发病,他亲眼所见。
很多年后,他曾借谈生意的名义,向陆父打听凌家的消息,意外得知凌老爷子去世了。
他深受刺激,又低落了很久。
陆父没多问什么,只是每年去给凌老夫人拜年,事后会写心得体会,图文并茂发给洪晋,向他讲述帝都豪门世家如何过年。
期间提到过凌子谦兄妹三个、凌老夫人,以及凌傲秋夫妻俩。
从未提及凌傲霜。
她确实死了。
凌家没有这个人了。
洪晋置于凌玖额头上的手悬了很久,回忆完往事,终究没有放下去。
从地上起来的时候,手抓着架子,很艰难的样子。
卢克急忙扶住他,“先生,心脏又不舒服吗?”
“你,去请医生过来,做个亲子鉴定。”
卢克睁大眼睛,“你是说……和凌小姐?”
“她长得太像她,我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