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保镖进门后列队肃立。
夏勇抖抖衣领，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自带帝王气度的男人，男人梳着大背头，发丝黑亮，额头宽洁，目光似烧透的铁水，一下就泼在了他脸上一样。
脸皮被灼伤。
夏勇感到不适。
偏偏男人还稳稳坐着。
夏勇提着衣领，稍稍叹口气，“想必这位先生就是人称八哥的陈锦荣吧？”
夏若婵说过，八哥坐拥金山银山，有钱有势，如此帝王般的男人，钱和势赋予他万众景仰的气度，除了传闻中的八哥，实在想不出还能是谁。
洪晋听陆萧寒提过八哥，在处理姚漫柔那些烂事期间听过这个人。
不过并不清楚八哥跟夏若婵的关系，他也不关心烂事。
夏勇套着近乎，“陈先生，我虽然属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但生出来的女儿那是人中凤凰，她是出了名的美女，艺术学院本科生，我这个当父亲的以她为荣。”
他这意思明显高抬女儿，给自己长脸，不至于被陈锦荣威震到。
洪晋望着他，“你的女儿？”
“是啊，我女儿可优秀了，陈先生应该很清楚。”
咳咳。
夏勇手低下巴，眼睛瞟着洪晋，“我女儿清清白白，好得很呢。”
洪晋转眸，卢克送上一个大金盘，几大摞钞票整整齐齐。
夏勇两眼放精光。
嘴角的弧度牵拉至耳际。
“你女儿确实很好，我想听听你养她的过程中付出了多少心血。”
洪晋话音刚落，夏若咽口唾沫，手比划着，“婵婵从小吃好的、穿好的，她是我的心肝宝贝，没受过委屈。”
洪晋质疑道：“可我听她说还有个姐姐，名叫……夏若雪是吧？”（注：夏若雪是凌玖的曾用名）
夏勇脸色一沉，摆摆手，“夏若雪是个白眼狼，我的养女，早就和我家断绝关系了。”
“嗯，她也是这样说的，养女和你们断绝关系了。”
“就是啊，一个养女而已，不听话就滚蛋。”
夏勇眼里升起恨意，手指头贴在腰间，摸着硬邦邦的牛皮带，时隔三年多，他还没忘记抽打夏若雪的惯用方式。
洪晋的眼睛瞟着他勾住皮带的手，喉结滚了滚。
“我听夏若婵说养女在你家吃饭穿衣增添负担，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还要分一半给养女，过得很辛苦。”
夏勇怒气爬一脸，手拍裤腰带。
“婵婵才23岁，年少不懂事，实际情况不是夏若雪分走她一半的宠爱，而是她用不了的东西才轮到夏若雪用。”
他的手掌摊开来，比划给洪晋看。
“比如说穿衣，养女夏若雪比我女儿大一岁多，但是从来都只有夏若雪捡夏若婵的衣服穿。”
洪晋勾勾唇，“你实在是个好父亲。”
“那当然，再苦不能苦了自己的女儿。”
夏勇的笑容嘚瑟又张扬，手舞足蹈向洪晋展示自己的父亲角色做得有多好，好让他知道培养夏若婵付出的是血汗。
他说：“夏若婵穿不了的衣服才给我的养女，不夸张地说，养女冬天的棉衣像马甲，肚皮露在外面，裤子是七分裤，两个脚跟冻裂了，即便这样，我还是有好的东西就留给亲生女儿，从不委屈她。”
夏若雪捡小一岁的妹妹不要的衣服穿？
冬天的棉衣穿上身像马甲，肚皮露在外面，裤子是七分裤……
天寒地冻，不知她有多冷、多难。
洪晋扶了扶额。
“陈先生，你怎么了？”夏勇走近他，偏着头看了看，“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洪晋抬头，“你够可以的。”
“那当然是，嘿嘿！”
夏勇来了劲，瘫着手继续吹嘘自己养夏若婵多么尽力，“我跟你说，假如餐桌上只有一块肉，绝对是给婵婵吃，遇到肉上有肥的，我就让养女夏若雪扒肥的吃了，瘦的让给妹妹，你想想看，我做到这个份上，婵婵够幸福了吧？”
“确实，夏若婵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还有，为了婵婵和弟弟顺利入学，我没让养女夏若雪读书，买了些羊给她放，挣钱供婵婵，要不是我从婵婵小时候就精心培养，哪里有今天这么优秀的女儿？”
所以说，的的确确亲生女儿没吃一点苦头。
洪晋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向他。
“夏先生，你说的细节很真实，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夏勇拍拍胸脯子，“你尽管问，我一定如实相告。”
“听起来，夏若雪在你们家是多余的，我想问：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把她捡回去？”
这个说起来就很长了。
夏勇扁扁嘴，总结道：“我结婚好几年没有孩子，有一天走村打铁的路上，一辆面包车翻了，车上超载大小共计十多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其中一个年轻姑娘躺玉米地里，脑袋撞在大石头上人快不行了，她指着不远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求我收养。
我正好无儿无女，就把女婴捡了回去。”
夏勇激动起来。
大脸盘子涨红，一道唾沫子飞出干裂的唇。
“谁知我捡回小女婴取名夏若雪不到四个月，老婆就怀上了双胞胎，你说我咋整？”
他的双手无奈地摆动，愁眉苦脸。
“村里人说我捡了个带福气的福女，不能扔掉，可我又养不起三个孩子，只能舍弃养女，顾自己的了。”
他还睁大眼睛掰扯理由，“你别骂我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换成任何一位父亲，都会这样做。”
洪晋背在身后的大手握紧了。
“你为什么要打骂养女？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弄了一身伤痕。”
夏勇面色一紧，“谁……谁告诉你我打夏若雪的？”
“娄晏。”洪晋死死盯着他。
一听是夏若雪的前夫说她一身伤，证据没法反驳了。
夏勇努努嘴，“这有什么？家里几个孩子，天天要吃要喝要伺候，烦得要死，受不了了打几下不是很正常吗？”
“你的意思是打夏若雪撒气？你伤害她，只是为了宣泄情绪？”
“陈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夏勇黑着脸，“哪家父母不打孩子？况且她还是养女，在我家受点教训总比在外饿死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