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傲霜睡了整整三个小时。
做针灸的时间到了,龙向阳差人上楼来接她,洪晋才把人喊醒。
轻捏她的下巴,软声道:“霜霜,醒一醒。”
洪晋的头埋了下去,合眼轻吻她的额头,唇贴着眉心,“起来了,白天睡太久晚上会失眠的。”
灼热气息喷洒在凌傲霜脸上,她的眼皮动了动。
“醒来吧,我等太久了。”
他捧着她的脸轻摇,眸光凝聚成一个炙热的小点,她缓缓睁开了眼。
“傲霜,是我,洪哥来看你了。”
“我们视频通话的时候见过面的。”
“想起来了吗?嗯?”
呆滞的眼珠子缓缓转向洪晋,惊与喜交织成混杂的幽光在大眼睛里面滚动。
洪晋的领口忽然一紧,凌傲霜抓住了他。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洪晋连着被子一起把人抱进怀里,热泪从紧闭的眼角挤出。
“要不是我违背岳父母的意愿偷偷带你结婚,你会嫁给门当户对的好男人,幸福圆满过一生。”
男人的哽咽声响彻整栋楼。
“因为我,你怀着孩子逃离帝都;因为我,你苦等无果。
也是因为我,你未得到该有的照顾和保护。
生孩子多疼啊!听说你痛了三天才生下来,最后一天水米未进精疲力竭,大火毁天灭地,你怎么逃得掉?
你怎么逃得出来?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恨死自己。
是我对不起你,傲霜,洪哥欠你一辈子,这次过来打算和你栓在一起,我的命给你,你怎么支配都行。
我都依你啊。
剩下的余生都听你的。”
他不知自己倾诉了多久。
放开凌傲霜的时候,她鬓边的长发湿透了,两人的泪混合着流,她下巴上挂着湿热水珠,领口晕开一片水渍。
“喊我,叫洪哥,让我听一听你的声音。”洪晋擦净凌傲霜脸上的泪。
她望着他,大眼睛似喷涌的井,泪水直往外涌。
唇上有了血色,唇瓣微张,抖着手勾住他的脖子,仰视着他,在他眼前释放压郁23年的悲与苦。
洪晋扣住她的头摁在胸膛上,一遍遍低唤,“老婆、傲霜、霜霜、洪哥的妻…”
夫妻俩久别重逢,闭门不出。
凌傲霜的理疗时间只好后推。
服侍凌玖的曾可进去说龙向阳去看铁子兄妹俩了,那两兄妹各自配了药调理身体,但为情所困,仍是茶饭不思。
陆萧寒带上凌玖过去看。
铁子两眼无光,伸在龙向阳面前诊脉的手腕细如刀柄。
小桥更是两眼红肿,眼泪没断过。
晚饭时间,洪晋推着凌傲霜出来,夫妻俩闻讯一起来看铁子兄妹。
陆萧寒向大家介绍,“这位是玖玖的爸爸,我岳父。”
秦五婶垂下惊恐的眼,手指压了压脸上的面纱,拉着铁子和小桥向洪晋行礼。
一家三口高高仰头,才看得清洪晋的脸。
这个人长得实在太高,比陆萧寒还高,一双眼睛带着穿透铁板的厉光,与他对视感觉自己会被那光击杀掉。
小桥的眼泪生生被洪晋的威严气势吓得憋回去。
冯管家给洪晋指上座的位子。
他点头,对着龙向阳抱拳一礼,“先生,辛苦了!”
“不必多礼,我久居崖上,出门一趟就当游历了。”
龙向阳把话题引到铁子兄妹身上。
“倒是这对兄妹,心上挂着铅,真正的辛苦。两人脉搏紊乱,火盛,体虚,阳气不足,偏偏还吃不下,睡不着。”
兄妹俩垂着脑袋。
洪晋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坐了下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呢?你俩看样子还是青年人,精神状态很差啊。”
陆萧寒示意秦五婶。
她便把这些年带着儿女逃亡,以及救助凌傲霜的经过讲了一遍。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带着三个人硬扛过来。
闻者无不震惊。
洪晋起立,庄重的给秦五婶鞠个躬。
他道:“感谢你们夫妻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我的妻女,大恩大德,感天动地,我会报答的。”
秦五婶膝盖发软,身子前倾摇摇晃晃地跪了下去。
她面伏在地道:“不敢当,只求把夫人平安顺利交在你手上,我身上的担子也就落地了。”
洪晋扶起她,隔着黑面纱隐隐看到脸上的刀疤。
“这也是那伙人刺的?”
“是。”
“丧心病狂啊,害女人毁容,天理难容。”
秦五婶哭道:“洪先生,我的脸不算什么,我老了,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我的儿子才艰难呐,他当时摔断了腿,没及时治疗落下残疾,他……他……”
一下子咬住唇。
眼泪哗啦啦流。
儿子找不到媳妇了啊,又残又苦,老实巴交,还没读过书,他从小唯一的伴是小桥,可姑娘又不喜欢他,等小桥嫁了,儿子孤苦伶仃,怎么活?
秦五婶越哭越伤心。
洪晋一声长叹。
“钟淮为了救傲霜身亡,你因此失去丈夫,铁子和小桥失去了爸爸,你们用勤劳的双手打零工照顾傲霜至今,称得上拿命守护她。”
洪晋拉过凌傲霜的手,看了看她覆上喜色的脸庞。
“我太太腿脚不灵23年,但她身上不见一个疮疤,全身皮肤滑软如初,不得不说你们下了很大的功夫。”
秦五婶激动起来。
接着洪晋的话说:
“我每年都采摘山茶籽熬油,定期去看夫人,给她洗完澡就抹油养身。”
她拿手比划茶籽油每年准备多少,很大的一桶,“我经常叮嘱疗养院护工,请人家给夫人做好护理。”
洪晋点头,“你们用一生为我的太太操劳奔波,护了她,苦了自己,从现在开始,轮到我来护你们了。”
“不敢当,我家就一农户,不劳洪先生费心。”
秦五婶抱住女儿,拉过儿子,瘦瘦小小的一家人挤在一起。
“这世间,最难得的就是真情,情义无价,你们配得我的尊敬。”洪晋对着一家人鞠了一躬,他道:“铁子,到我这里来。”
被点了名,铁子与妈妈分开,战战兢兢出列。
“从今以后,你把我当父亲吧,你的担子由我来背负,只管安稳的生活。”
铁子窘得满面通红,洪晋温柔拥抱他。
“等玖玖和萧寒办完婚礼,我就带你们回h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