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为什么要立那个军令状?这万一……”
窦青有些不安的看着老爹,匈奴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禁军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比谁都清楚。如今要窦婴出征,去对付匈奴人。说什么这都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可偏偏一向靠谱的老爹居然跟皇帝陛下立了一道军令状。
大汉最有权势的便是皇族,皇帝、太后、太皇太后。他们都是皇族,可除了皇族权利最大就要算是宰相,这绝对是稀缺资源中的稀缺资源。别人争都争不来,老爹居然拿去打一个不靠谱的赌。这让窦青说什么都难以理解,很怀疑一向睿智的老爹脑子是否进了水。
“你懂什么?这次为父是借坡下驴。若打胜了匈奴人,给你弟弟争一个侯爵,这对咱家是好事。若是败了,平平安安的将这丞相之位让出去。这对咱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你真以为小皇帝的那招儿激将法那么管用?为父在朝廷里打混了一辈子,居然看不出来?你也太小看你的爹爹了。”
窦婴喝了一口蒸酒,眼神无奈的看向燃烧的烛火。
“爹爹,您要将这丞相之位让出去。这可是……”
“可是什么?天下第一的高官是不是,孩子你不懂。这做官就好像是一块石头,放在地上就是最低等的官吏。可是为父这块石头已经置于万丈悬崖的顶端,高度给了你爹势。同样也给你爹带来危险,地上的官儿虽然被人踩,可是再摔也摔不到哪里去。
可是你老爹要是摔下来,那可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窦家现在的形势是鲜花捉紧烈火烹油看着热闹,可是这花总有谢的时候,这火也总有熄的那一天。
太皇太后老了,可小皇帝呢还那么年轻。咱家想要继续把持朝廷,可朝廷哪有那么好把持。当年的吕家比窦家可厉害多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周勃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所以这世上的事情啊,总是由盛及衰再由衰及盛。任何事情都逃不脱这个规律,一旦太皇太后倒了。窦家也就跟着倒了,到了那时候小皇帝能放过我这个把持了朝政的丞相?毁家灭族就在眼前,不如现在早早的把丞相这个位置丢掉。或许来日,还能够保住你们的性命乃至爵位。”
窦婴的语气唏嘘叹惋,面对着自己政治生命的终结总有一丝不舍。在朝廷里打混了一辈子,现在终于要退出这个游戏。希望自己的退出,将来可以换一个善终。
摇曳的烛火晃得窦婴的脸上明灭不定,看不出究竟是沮丧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窦青呆呆的看着父亲,没有想到父亲居然在下着这样大的一盘棋。猛然间,这个纨绔子弟好像很冷。浑身激灵一下打了一个哆嗦。
“父亲,这件事情是不是要跟叔伯们商量一下。又或者回禀一下太皇太后。”
窦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子看起来还是放不下。一个人太过于精明,就会占用家族的灵气。看起来这话不假,自己四个儿子就没有一个天资超过自己的。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先帝说得好。一切发生的还有没发生的,最终只有天知道。
“你还是放不下,如今你也算是六百石的官身。要打混就靠你自己把,老爹是折腾不动了。如果你跟你的那些叔伯商量,又或者是跟太皇太后禀报。那么咱家就只有一个下场,既不容于窦家也不容于朝廷不容于天下。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你爹、你、还有你的兄弟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若是活够了你自可以去说。
还有别怪为父没有提醒你,从今天起收起你的少爷架子。行事尽量的低调些,今后若是再出事。那可没人保得了你,好了你退下吧为父累了。”
窦婴轻轻的挥一挥手,将窦青赶了出去。他着实有些累了,是心累了。
“诺”窦青躬身退了出来,走出了门犹豫着去找人商量。可是思虑了良久,最终咬了咬牙一跺脚便向外走去。
窦婴是落寞的,云啸却是快活的。
这个世界好像有一种东西叫做公平,只要你不得意的时候。你的对手好像总是得意,可你的对手不得意之时,你却总是得意的。
自打老公病了,四个老婆更加懂事儿。平日里的勾心斗角完全不见,在为了云啸身体健康这一伟大目标的指引下。老婆们的行为空前的一致,只要云啸开心怎么着都行。
想坐着绝不让站着,想躺着绝对不让趴着。想吃酸的绝对不给甜的,想吃辣的绝对不会有苦吃。
好日子啊好日子,艾利斯坐在云啸的腿上。小心的削着一个苹果,苹果皮削得又细又长,而且连着不断。这手功夫可不是一天练出来的,全因云啸的一句苹果皮总削断会不平安。
小白乖巧的趴在云啸的脚下,这家伙前段时间老往山里跑。最近下雪老实了许多,每天白天钻在艾利斯的房里睡觉。一到晚上,就瞪着水蓝色的眼睛去找蛮牛。有这对好基友在,云家夜里的安保可谓无懈可击。
宦娘走了进来,眼前香艳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
“侯爷,期门羽林大将军来了。奴婢安排他在书房等候。”
云啸吃了一口苹果,没有说话。宦娘见他的脸色不好,没有多说赶忙退下。
“卫青怎么说也是家里人,虽然这次打了败仗。侯爷也不至于这样不待见他,毕竟是您一手带大的。”
艾利斯见云啸没有起身的意思,赶忙相劝。今天一大早卫丫就来向自己求情,希望自己多给卫青说些好话。
卫丫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侯爷的一块自留地。许多长安的王孙公子来云家只想见卫丫一面,虽然刘胜与刘端仍然时有礼物送来。不过却已经没了先前的心思。
对于未来家里的姐妹,艾利斯自然是不想得罪。况且这位小妹妹还是云啸一手带大的,必然受宠。此时若是结一个善缘,日后怕也是好相见。对于卫丫的请求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丧师辱国,这样的罪过按律斩首都不为过。若是他带的云家兵,犯了这样大的疏漏。嘿嘿,恐怕现在都烂成骨头了。”
云啸阴沉着脸,对于刘彻徇私舞弊的行为既失望有庆幸。伟大的封建社会仍然是人治,既然是人治那么就免不了这样的事情。皇帝既然护着,谁也没有办法。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跟自己为难。毕竟是日后的大汉名将,反正今天闲来无事就会一会这未来的大司马大将军长平侯。
卫青等在云啸的书房里,心中忐忑不安。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虽然变天时伤口还会酸痛不已,但已无大碍。他早就想来见见云啸,尽管已经鼓足勇气。可真要见到云啸,他还是紧张的要死。
两只手不断的转圈,目光在书房中游走不定。脸上觉得很热,小心脏扑腾扑腾的跳声音格外的大,大到可以充斥自己的耳膜。
发小刘彻原谅了自己,可是卫青明白云啸这一关并不好过。
门被推开,卫青弹簧一样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云啸有些局促的施礼,云啸身后的铁卫看了卫青一眼带上了门。
“侯爷……”
“期门羽林大将军,这么客气我这个临潼侯可不敢当您的礼。”
云啸揶揄的说道,卫青羞愧得垂下了头。不敢直视云啸的眼睛。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脑子里嗡嗡的叫乱得一塌糊涂。
“怎么了?这副样子,你是陛下的宠臣。犯了这样大的过错,死了这样多的人。陛下一句话就这样轻飘飘的过去,这么深的根底我这小小临潼侯哪里敢得罪。”
“噗通”卫青跪到了地上,哽咽着不说话。
“还有脸哭,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次犯了多大的错。大匈奴单于和他的七万兵马被咱们围住,西域那个天气晴空万里根本不会下雨。四周的山峦壁立千仞连山羊都上不去,我大汉军士众志成城。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咱们这边,就因为你的一个误事。全都飞了,大单于飞了他的七万兵马飞了。三天,只要三天他们没有水喝就会困死在那个山谷里。大汉的边界最少可以安定十年,这要少死多少人你知道么?”云啸越说越气来回踱步好像一只暴躁的老虎。
“侯爷卫青知道错了,还求侯爷原谅。”卫青跪在地上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
“你知道个屁。整天就知道带着你的那些兵渣子花拳绣腿,早就看你不是好作。本想着挑一处地势险要的地方让你们练练手,谁成想你们居然还敢喝酒。你走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聋了还是傻了。”
云啸越说越气,回手便抽了卫青一个嘴巴。卫青被抽得扑倒在一旁,这一下用力有些过猛云啸的手钻心的疼。看起来这小子还是一个硬骨头,云啸四下寻找。很快他找到趁手的家伙,沙盘上的木杆子被云啸操了起来。
卫青刚刚跪好,云啸的木棍便没头没脑的打了下来。卫青双手护着头一声不吭,任由木棍抽打在身上发出“嘭嘭”的声音。
“让你纨绔子弟,让你喝酒误事……”云啸一边抽一边数落。
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卫丫哭着跑了进来。一下便将卫青搂在怀里,用身子护住了卫青。云啸的手一个没刹住,便抽在了卫丫的身上。卫丫随即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
“侯爷,看在卫家当年救过您的份上饶了卫青吧。卫家就他一根独苗了。”卫婶哭着跑了进来,两手抱住云啸的大腿嘴里不住的哭嚎。
云啸赶忙将木棍扔到了一旁,将卫婶扶了起来。
“婶子,您不知道。就因为他的一个疏忽,要死多少人。那些人也有家人,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就因为这个小子……”
“侯爷,卫青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望您饶过他这一次。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妈,他死了卫家都断后了。”
双腿被卫婶牢牢的抓住,看着花白的头发。云啸也是不忍,转头对卫青说道:“明天,带着你那些兵渣子给我去训练场。”
说完云啸再次扶起卫婶,搀着老人往书房外走去。
卫青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下了楼。任凭卫丫如何呼唤,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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