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龙头上布满水锈,打开之后是浑浊的黄色污水。
他坐在一旁的马桶上,看着浑浊的水渐渐变得清澈。
脑中浮现出自己第一次行动的画面。
冲动愤怒无法诠释他当时的心理。
他被极大的痛苦蒙蔽了理智,脑中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同样是从穷苦的村落来到城市,有的人自甘堕落,有的人奋斗不止。
像他这种奋斗不止的人,偶尔也会感到委屈。
为什么很多时候自己拼了老命得来的东西,都抵不上别人的一句话或者一点点施舍。
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可他这穷乡僻壤之地出来的“刁民”却总被城里的人骗。
他几乎是带着全部的家当来到城里打工,刚租房的时候由于信息闭塞,不晓得城里中介的套路。
被不良中介骗取了半年的房租,住进了又破又旧的危房里。
每天听着邻里邻居的吵闹声,上下楼时还要面对其他人的白眼和恐吓。
刚来的时候他喜欢见到每个人都憨憨的笑,这是村里再平常不过的招呼。
后来他渐渐发现,自己礼貌的微笑在别人眼里就是傻笑。
他不懂得礼貌的笑容如蜻蜓点水,意思到了就可以。
当他盯着一个人傻笑的时间过长,这个笑容就变了味道。
所以他憨厚的笑容,换来的却是陌生人沉着脸双目怒视的一句,“笑什么笑?你有病啊。”
那时候他常常一个人站在立交桥上,望着热闹的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发呆。
万家灯火中,没有一个“光点”是属于他温暖。
若不是赶上荒时暴月,五谷不收,他是舍不得离开家乡的。
至少村里的人不会对他的笑脸产生敌意。
好在他身强力壮,又任劳任怨。
餐厅服务员在他的眼里是轻松的活,更愉快的是可以提供食宿。
渐渐的,也有人欣赏他这个吃苦耐劳,为人憨厚的穷小伙子。
他称当时的经理为他生命中的贵人。
虽然这位贵人每个月从他的工资中抽走百分之二十。
即使这样,他也视经理和老板为自己的榜样。
可怜好景不长,餐厅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
老板又把钱投资向了错误的网络理财,某天正当他收拾残局,以为陪着老板待他东山再起的时候。
他看到了落在新轿车上的老板。
他不认识轿车的牌子,不过听店里的其他服务员说这四个圈的标志,好像是很值钱的车。
在他眼里,只要是坐一趟比出租车还贵的轿车,都是值钱的车。
转眼之间十几年过去了,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渐渐地,他发现了人心难交,有时候妄图和一个人做朋友,还不如结识一只陌生的动物。
小区的流浪猫不会嫌他穿的衣服土,道口的流浪狗不会嫌他的工资低,垃圾箱捡回的小狗不会嫌他的房子破旧。
这些被人所嫌弃和不齿的特点,小动物们毫不在乎。
对这群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小生物而言,他的出现就会让它们快乐。
一块面包,一根香肠对它们而言就是美食。
一声呼唤,轻轻摸头对它们而言就是爱。
人哪里这么好相处呢?
人类多挑剔啊!
渐渐地,他沉浸到与动物相处的愉快之中。
……
杨乐、金怡等人窝在小会议室里。
杨乐坐在转椅上,头枕着双手,脚蹬着椅子轱辘不停地旋转。
文凝见他转的孤单,便踢了两脚给他加速。
杨乐在椅子上飞速的旋转,金怡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到他慵懒而无奈的嗓音。
“咱们把这件事从头缕一下啊。
先是张葵被人绑架,并殴打。
那时候张葵就收到了对方的威胁,如果他胆敢在拍摄虐待动物的视频,对方不会放过他。
张葵那头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呢,胡旭的尸体被发现了。
胡旭这么惨,明显是凶手想要警告些什么,从金海邮箱的视频里,我们能看出来,对方是出于仇恨。
可这仇恨说来说去还是与动物相关。”
杨乐说着,一条长腿支在地上,椅子停下看向众人。
“这么说来这个人对于动物的感情比对人深啊!”
金怡坐在沙发上,掰着自己的十根指头说道,“对方是年轻男性,体貌特征和张振国相似。
他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张振国身边的人,她知道两个人的外貌相似,所以可以以假乱真。
比较孤独,朋友很少。
这不是说他性格孤僻,而是他觉得和别人做朋友比较费心费力。
近期很有可能再次作案或者已经做完案。
我试着跟张振国沟通下吧,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张振国的保姆带来了吗?”
金怡抬眼看向杨乐。
杨乐看下手表说道,“这个时间应该过来了。”
“走吧,我去见见她。”
……
“张振国这段日子有没有什么异常?”
金怡看向桌子对面的女人,她长得肥头大耳,厚厚的嘴唇像两只蠕动的虫。
她的嘴不断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用害怕,我们就是想要了解一些情况。”
金怡和声悦色的看向保姆,保姆的眼里仍旧充满恐惧。
“能和我说一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吗?”
保姆搓着手,抬头看金怡,脖子缩了一缩。
她看向四周,随后将目光再次转移到金怡的身上。
“你是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到吗?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们。”
金怡看向颤颤微微的保姆,只见她的目光仍旧像做贼一样左右扫视,仿佛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保姆从进来开始就没说过话,金怡倒是颇有耐心,始终观察着她的反应。
保姆好似用目光将接待室内搜索个遍。
“我前两天领他出门了,别告诉他妈妈,我们两个去的地方挺远的。”
保姆说着,伸出一只手挡在脸侧,仿佛怕旁边的空气偷听到她们的谈话。
“你们去哪了?”
“回了一趟我的老家,田园镇。”
保姆小心翼翼地说着,看向金怡悄悄地说了一句,“我们回去的事要是被他妈妈知道,该发火了!
上次我们回去,振国差点被水淹死,这次他又偷着跑去河边,可千万不能让他妈知道啊!”
金怡看着胆怯躲避责任的保姆,微微蹙眉,她挠了挠下巴和保姆说道:“既然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带他回去呢?”
保姆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头说道:“他喜欢那个地方,回去了会说好多话呢。
再说了,农村有动物,他不和人说话的,只和动物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