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想回去?
方棋心里没底,偷眼看了看他,眼前的人表情温柔,眼里却无丝毫笑意,骇人而冷漠。
“真的挺想回去的,”方棋静思片刻,慎重道:“我爸妈都在那里,虽然不咋疼我,不过到底是亲爹娘,这么长时间没见,说不想是假的。还有……这里也确实很无聊,反正我觉得能玩的都玩遍了,就这些东西,连点新鲜玩意儿都没有。你一直在这里可能不觉得,可我从一个那么有意思的地方,乍一来到枯燥无聊的修真界,有点没着没落的。我实话跟你说,要是有手机就好了,你给我一支手机,一台电脑,你哪儿还用得着费心关着我啊,不用你说,我能一个星期不出门。”
鸿元没有出声,本就不柔和的面部线条更加冷硬,方棋早就料到了,预料到以他性格绝不可能会高兴起来。这个没关系,可让他疑惑的是……
方棋摸了摸下巴,疑惑道:“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问题想问我?”
鸿元冷淡道:“什么问题?”
方棋道:“你不想看看我说的电脑和手机是什么东西吗?”
那是一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啊,他说得那么有意思,说得自己都特别想回去看看。而鸿元他听都没听过,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他见过冰箱吗?见过空调吗?见过把脏衣服扔进机器里,它就自己洗干净并烘干的洗衣机吗?见过不出门可知天下事的电脑吗?他怎么能不好奇!
鸿元低头不语,方棋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表情,道:“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聊。”
鸿元侧目看他,黑眸暗沉,他松开被握得微微变形的细链,强行按捺住转身离开的冲动。盯着面前双目亮晶晶的人的脸,手指颤动,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最后还是没有打草惊蛇。
正思忖间,敏感地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方棋对他那些把戏早就门清儿,登时跳出老远,双手横在身前道:“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你敢胡来我跟你没完,你这是第几回?第三回,你要是再掐晕我,我跟你拼了!”
鸿元低头看着一向稳如磐石的手微不可觉的抖,默然道:“你说。”
方棋看了看他的脸色,快速道:“我家啥都好,真的不骗你,啥都好,吃得好穿得好,我想吃火锅牛排小龙虾,还有川菜,川菜很好吃想带你去尝尝,我跟你说这些不是给你添堵的,我是想带你去看看,你想不想去?”
方棋慢慢靠近他,鸿元愣了一愣,迟钝的眼珠转向他,似是有几分不解。
他不是要离开?
方棋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临危不惧道:“你听我说完呀,你紧张什么。我家那里什么都好,手机电脑冰箱,你很难理解一个21世纪的人怎么可能离得开这些东西。可是……那里没有那什么,没有那啥。”
方棋侧过头,小声却有力道:“没你。”
一瞬间忘了所有。
鸿元一下子愣住了。越来越阴沉锋锐的脸瞬时间亮起来,夜半霜寒般的一双黑眼,眼底深处竖起的寒冰,因这两个字,彻底融化开来。
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软,方棋松了口气。
“我很想回去,”方棋说:“可是我更想跟你一起回去,应该可以的吧,我既然能过来,没道理你过不去,你快想办法。”
“……”鸿元道:“想。”
方棋笑了出来,道:“你有没有听懂我刚才在说什么?要去哪里,让你想办法你就想?”
男人干咳一声,脸色微红,不自在道:“别说了。”
方棋拍了拍他的脸颊,趴在他肩膀上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方棋笑眯眯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鸿元,我可以带你去坐车,那个可比马车和驴好坐多了。然后带着你去乘电梯,带你去商场,我们那里卖的东西可比这里丰富好玩多了。还有,我们那里也许风景不如这里,可也有别的好处呀,你没有见过我们那里的夜晚,入了夜站在高处,城市亮着彩灯,我们的灯不是蜡烛,是连着电的电灯,会变颜色的,七彩的红的黄的都很漂亮,还有我们有的店的招牌和字也会穿上灯,特别有意思。我们的路上,就算半夜没人,路灯也会亮着,你应该去看看,我特别想带你去看看。”
鸿元让他靠在身上,听他语气活泼的说话。
“我可以教你打字,”方棋歪头想了想,笑道:“不过可能有点难,估计你要从aoe学起了,我可以教你用手机,打电话,让你看看相隔千里也能视频,我还能教你玩游戏,你听都没听说过吧?我们那里的人和你们完全不一样,我们虽然不会修炼,活的也不长,但是才没有你们这么死板无趣,他们有极为丰富的想象力。你可以看看我们的电视剧,什么题材也有,家长里短战争神话,然后玩我们的游戏,游戏角色都设计得很好看,剧情也好玩,你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有呀,你别看你现在好像很了不起,玩游戏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太多了,根本说不清,毕竟电视剧和游戏也分出好多种来,我有太多东西想带你一起看看,不过如果咱们真的回去了,我估计你得先去……幼儿园。”
鸿元眯着眼睛看他,幼儿他知道,园是什么?
方棋想象了一副那个场景,忍不住拍腿笑,鸿元大字不识一个,要真有那么一天,可不是要从幼儿园学起吗。
看他甩着链子笑得欢快,男人紧绷的神经柔软下来,方棋看了看他,慢慢引着他钻出牛角尖,轻声道:“你怎么这么不自信,你刚才想干嘛?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说这个就是看不上你啦?”
两人目光相对,鸿元看着他,从对方琥珀色的眼中看到自己漆黑的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会不会?”
“不会,永远不会,”方棋叹息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你看你现在就钻着牛角尖出不来,我哪儿敢说啊,怕你多想。可现在又觉得……告诉你也挺好的,我们之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秘密了。我现在就想啊,我觉得那些好玩的、好吃的,都想带你去看看,带你去尝尝。”
我所有的觉得好的,都想分享给你。
他一颗糖又一颗糖的喂,直把男人喂得不知所措,奇怪温软的情绪在心底滋长,几乎冲昏了头脑,他眼睛沉沉的看着他,此时此刻他说什么他都难以拒绝。
他怎么能这么……招人疼。
鸿元爱不释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臂又松开,抚弄他的背脊,随后又去摸他的脸,方棋莫名其妙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忽地后背覆上一个手掌,推着他往前来,男人把他拥进怀里,下巴放在他的肩头。
看他这个模样,方棋知道这一关算过了。
他反抱住男人的腰,像抱着一只无家可归流浪的大狗,缓缓道:“你放心好了,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要是不能带……我就不去了。”
“去,怎么不去,”低沉醇厚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去哪里都行。”
方棋扶着腰从他怀里退出来,先下手为强道:“猛男,说起来咱们还没举行过结婚……成亲仪式吧?”
男人的脸有些烫热,道:“你想跟我成亲?”
方棋满不在乎道:“床都上了,你装什么纯情,该做的都做了,就差一个仪式了。”
鸿元道:“嗯,什么时候成亲,今天好不好?”
方棋:“……”
方棋激动道:“不是,这里没婚纱,我要看你穿婚纱!咳,婚纱是我们那里成亲穿的衣裳,你穿一定很好看……很帅,嘿嘿嘿。”
鸿元道:“穿。”
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方棋肃容给他挖大坑,道:“还有啊,我们那里洞房的时候,还得穿护士装,穿空姐装,兔子装,都给你穿,还有还有,透视装红肚兜也可以来一发,入乡随俗嘛,你到时候一定要穿!”
越说越没谱了,男人在坑边止了步,问道:“你穿什么?”
方棋顾左右而言他,色眯眯道:“我呀,我什么也不穿。”
想象了一下那将是怎样的一副……美景,方棋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摄像也可以来一发,用来当纪念,绝对意义非凡。
大天|朝应有尽有,到时候再哄着他来一发捆|绑,能反攻就太好了!
想一想未来就充满了希望!
鸿元定下心来,看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不禁哭笑不得,这人傻愣愣的也不知道掩饰,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一肚子坏水。
方棋趴在他身上抓着肩膀问:“我们赶快问一问是怎么过来的!”
“你急什么,”鸿元道:“先养着,养好了带你去。”
“不行,”方棋强势道:“我好了,我刚才说那么多是白说的吗,现在就去!给我解开!解开!”
“听话,再等等。”
方棋把链子挂到他脖子上,咬牙道:“我一分钟也等不了,就现在,快快快。”
他摇摇晃晃地骑在他身上,鸿元扣着他的腰免得掉下去,语气轻闲道:“你再闹也没用。”
方棋气得拧了他一把,收紧手上的链子,威胁道:“我勒死你算了。”
手指沿着他的脊柱游移,手臂横在他身前把人挡住,鸿元示意他看胸前的元丹小吊坠,道:“捏碎它,你就自由了。”
方棋:“……你真不要脸。”
方棋推开他的手,一头栽到床上,蜷在床上看他,鸿元在那里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怕他急,不怕他打不怕他骂,一副随你怎么样,反正就是不放人。
方棋翻着眼睛看屋顶,一摊手,道:“你给我变个手机,变个充电宝,我保证啥事没有,你能变不能?”
鸿元老老实实道:“不能。”
方棋嗤笑一声,哼道:“变个手机都变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
鸿元:“……”
室内一片安谧,就在这时,突然外面穿到了细微的挠门的声音,刺啦刺啦又抓又挠,显得格外突兀刺耳。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那两扇他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门被一双利爪挠出来一个门洞。先探进来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指缝里还夹着木屑。
那只小手往里伸了伸,盲人一样在空中摸了一摸,然后缩回手去,探进来一个小羊角辫。
方棋&鸿元:“……”
反了它了。
鸿元脸色微变,方棋拉住他,警告道:“你别乱来啊,我瞧着这个玩意儿的动作……有点眼熟。”
话音才落地,那小羊角辫抖了抖,在外面委屈的叽叽了一声,双手双脚同时用力挠墙,一颗脑袋可着劲的往里钻,可惜那门洞勉强才能伸进来他的一只手,又怎么可能会塞进来他那颗大脑袋。
方棋沉默了几秒,问道:“鸭嘴儿?”
小羊角辫激动地晃了晃。
方棋侧头问道:“这是我们鸭嘴儿吧?”
听到里面的问话,想是想到什么,小羊角辫颤着往外缩,坐在门外可怜兮兮的抓门。通过门洞往里看了看,眨了眨小黑豆眼,什么也没看到。
方棋裹着被子趴到床下去看,那链子不够长,他连床都下不去,只能左手和下半身留在床上,弯了腰往外看,喊了一声鸭嘴儿。
听到熟悉的人声唤,外面的小东西更激动了,本来还心有顾忌,现在找到了亲爹,无与伦比的有恃无恐,脑袋抵在门上用力地钻。
方棋沉默了,回到床上。
“不大对啊,”方棋道:“是我们鸭嘴儿吗,我听着声音像它。”
“是它。”鸿元叹了一口气,小家伙鬼灵精,最会见风使舵。以前见到他都绕着走,现如今,自从在梦里醒来,越发的无法无天,哪儿也敢闯。
“你对它做了什么,”方棋颤抖道:“我小鸭嘴儿没这么缺心眼。”
他比了比那个门洞,那门很是厚重,洞不好挖,那个入口还没有拳头大。瞧着从门洞里钻进来的小羊角辫,小家伙约莫是化了人形……化了人形……就算它只有婴儿大小,也不可能从那么小的门洞里钻进来啊!
而且试了几回钻不进来,正常人就该发现问题了,可它好像浑然不觉,打眼一看小冲天辫颤颤巍巍,继续往里钻,大有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