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约到这儿来做什么?”
安赛雅站在京郊外的一处长亭里,望着周围树木丛生杂草弥漫,心里十分不解,这里偏僻地连路过的官道都没什么人。
“我有件事要和你谈谈,你先坐在这儿别动我慢慢跟你说!”夏侯璟替她拉了拉身上火红的狐狸毛领子,眼里千愁万绪,面色颇为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这副表情?”安赛雅心里的问号再一次放大。
“你先坐下!”
“哦!”
两人在垂了帘子的长亭里坐下,下人奉上香茶,远远地离开了。
“说吧!”安赛雅心里有些急躁,也不知为什么,甚至还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夏侯璟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缓缓地抿了口茶,将目光转向远方。
正月的天依旧昏昏沉沉,冷风还是一阵接一阵,哪怕穿着最后的鹅绒大氅,他依旧觉得遍体生寒。
不远处的树林里,一群不怕冷的麻雀正聚集在一片树枝上唧唧啾啾蹦蹦跳跳。
过了约莫有半刻钟,树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那群麻雀受了惊,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树林外,那个红衣女子泪流满面地尖叫着。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她扑上前一把揪住那白衣男子的衣领,眼眸赤红,带着不甘愤怒与仇恨。
“你再说一遍,吐蕃部怎么了?我父汗怎么了?”
“死了,都死了!你父兄都死了,对不起安赛雅,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夏侯璟目光平静,微微松了口气,心里竟有一丝解脱。
“不……”
“不可能的,你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不可能的!”她忽然放开了手,双臂抱头痛苦地蹲在地上,死命地咬住自己双唇,哪怕鲜血直流也没有痛觉。
“不可能的,我父汗怎么可能会死呢?我父汗那么英明那么伟大,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你知道他的臣民有多爱他吗?你知道他有多爱自己的臣民吗?你知道吗?”安赛雅泪流满面。
“所以怎么可能?那些人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对不对,这是假的吧,是假的吧!”
“你冷静些!”夏侯璟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箍住挣扎的她。
“你冷静些,我会帮你的,我们都会帮你的,你冷静些,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安抚她的情绪,轻拍她的后背。
安赛雅咬牙挣脱不开,干脆拼了命地一口咬住他的肩膀,用力,用力,再用力,她泪流满面死命用力,像是要把毕生的仇恨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夏侯璟面不改色任凭她就这么咬着,即便肩头的白衣早已被染红也毫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安赛雅哭够了,咬累了,也就松开了他的肩膀。
看着那一片早已被鲜血浸湿的白衣,她心里的仇恨渐渐被理智代替。
“对不起啊!”她狠狠抿了下唇,白着脸低下头。
“无碍!”夏侯璟忽然浑身轻松,只要她清醒过来,理智过来,任凭怎么复仇他都愿意陪着,只要她能缓过来,他再被这么咬十下一百下也愿意。
听他说无碍,安赛雅直视着他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父汗!父汗!”
……
当天,安赛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只知道她哭着哭着晕了过去,想来应该是夏侯璟送她回来的。
一向意气风发傲娇满面的小公主,遭受这样的打击后一蹶不振,每天浑浑噩噩,除了吃喝拉撒,竟连屋子也不愿意出,床榻也不愿意下,只抱着枕头泪流满面。
“公主,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咱们得报仇,报仇!”金儿义愤填膺,她从小跟在公主身边,何曾见过这样蔫蔫儿的公主。
“呵……报仇?”安赛雅面色灰白。
“怎么报仇,咱们手里没有兵,没有马,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报仇?”
父汗,父汗,那个素来把她宠在手心儿的男人,被她气走之后,竟再也没见过面,那次送别,竟然是永别了。
这些天她无论怎么想,都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那个人,怎么就突然死了?突然到连最后一面也不得见。
早知道她就不气他了,她就乖乖跟着他回去了,要是那时候跟他回去,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切?
要是有自己在身边,父汗是不是就不会被杀?
胡思乱想了一通,安赛雅继续抱着枕头流泪,金儿端来了药她也不喝,只能坐在一边儿干着急。
……
“璟王爷到!”
小院子里一声通报,安赛雅没搭理,那个人坐在自己的床边,她还是没搭理,甚至还有些讨厌。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怎么会跟父汗吵架,会想留下来?都是他!
“你怎么来了!”她冷冷的,对他的喜欢突然消失不见。
“来看看你!”夏侯璟盯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
抬手想抚摸一下,被安赛雅无情躲开,他的手就这么凝在半空中,不尴不尬,最终悻悻收了回去。
“皇兄已经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他说……你想借多少兵,想借谁当将领,都归我管!”
“而我,必定会全力帮你!”
“哦!”安赛雅懒得理他,只哦了一声,便转过头不再理他。
夏侯璟忽然叹了口气,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对不起!”
安赛雅没说话,室内的气氛安静极了,每个人的呼吸都能听见。
见她始终不说话,夏侯璟站起身,静静地看着她的后背。
就在安赛雅以为他要离开,心里一凉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衣物簌簌褪下的声音,接着就有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搂住自己。
原来是他,脱下自己的外袍用他火热的胸膛,来温暖自己冰冷僵硬的后背。
小小的一张床榻躺下两人原本挤得很。
大约是他们相互紧贴挨得太紧,竟也不觉得挤了。
安赛雅贪恋地闭上眼,狠狠地呼吸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过了片刻,她突然睁开眼,像蓄谋已久的那样,狠狠地推开了他。
“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