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下一刻,宛如溺水者一般的呻吟声中;计相刘瞻突然从一处,满是黏糊糊溶液的石槽内,挣扎着撑起身来;却看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不由艰涩道:“白首席,原来老夫未死成”
“计相可真是好性情,这么快就清醒过来啊!”身为西京里行院内研所首席,外号“白贪狼”“白姥爷”的白伯欢,笑眯眯的说道:“寻常人见了咱,还以为死后到了地府,见了阎罗、判官呢”
“这也是多亏了府上的诸位,遇事之后对应的足够快,当场就将计相转送过来。”白伯欢有拿出一根粗长的针管,冷不防扎在刘瞻的胸口上;抽出了半罐灰白体液道:“正好用上了这些新玩意。”
“要知道,您的心肺都被戳烂了,也不知道是如何的苦大仇深;不过,所幸戳入的正是植入体;当场激活了此物的恢复本能;这才让您没有被自个儿的气血呛死;不过,转送过来时也陷入假死。”
“是以,为了让您老醒过来,很是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还不得不切除了一些,异常增长的内腑器脏;用其他植入物替代添补一二。因此就算日后就算长好;不免落下气血不足、心肺乏力的毛病。”
“无妨的,老夫既然活下来了,边就是最大的好处了。”计相刘瞻闻言,有些困乏的摆手道:“倒是劳烦贵部用心了,再造的恩情,老夫活着一日,便就有报答一日;倒是,芸娘又是什么状况”
“计相是说,那名凶手”白伯欢有些诧异道:“府上倒是当场擒下了,只是状况有些不对劲;似乎发了癫狂,见人就攻击;伤了好些人才拿下;然后,就连同计相一同,转送本处来听后处置。”
“既然如此,可否让我见上一见。”听到这句话,计相刘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夫有些话,想要当面问出来,才算是安心。”白伯欢也点点头道:“甚好,她到此已不复癫狂,但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简单穿戴整齐的刘瞻,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来到了隐隐佛光/波纹,所笼罩的底下坊市;一处专门加固的监禁褴室内。衣裙破烂披头撒发的剑姬/侍妾芸娘,手足俱拷挂在精钢栅栏上。
这个微妙的拉伸姿势,确保她刚好能够着地,勉强支撑起身体;却又没可以暴起发难的着力处。只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实在有些不雅观了。然而,刘瞻毫不犹豫隔着钢栅,沉声唤道:“芸娘!”
听到这个声音,垂首厌厌待毙的妇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瞪大眼眸看着刘瞻泪如雨下,用嘶哑的哭腔喊道:“秋郎……秋郎,奴婢,犯了大错。”然而刘瞻也顺势说道:“我自然信你。”
“毕竟,这么多年的情义,你若想要害我,只怕老夫早就死了多少回了。”听到这句话,被禁制的妇人不由失态的嚎啕大哭;像是将所有情绪都奔泄出来一般,嘶喊道:“阿郎,奴婢罪莫大焉!”
“芸娘莫急,你可还记得,当时都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刘瞻却是缓下声来,对她循序善诱道:“在事发之前的宅邸之中,可又有什么异乎寻常之处,或是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物和事情么”
“奴婢……奴婢……”妇人不由泪如泉涌,下一刻在额头上爆青筋来;瞠目欲裂的喊道:“奴婢一转身就不见阿郎;只看到了一只穿着服饰的鬼怪;奴婢才将它击倒,又有更多妖鬼闯入进来……”
半响之后,随着再度爆发癫狂的妇人,在隐隐佛光的笼罩下;重新浑身松弛的昏死过去。而面沉如水的刘瞻,被搀扶到一间静室内,又满眼期盼的看着,若有所思的白伯欢道:“白首席,这是”
“这……该是一种,足以乱人神智的摄心术,或者说是传说中的移魂大法”白伯欢饶有趣味的揣测道:“通过特定的环境场合和五感的诱导手段,让人不知不觉中了招,被扭曲某些感官认知”
“却浑然未觉,或是对此习以为常;乃至在其他方面,都一切如常,直到被某些字眼、某件事物,触动了暗藏在内心的埋伏和设置;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反应,或是违背自身意愿的怪异行举来。”
“当然了,这种现成的例子,在下还没有真正遇到过;但在官长留下的指导手册中,却是专门提及并郑重警告过的异常事态。”听了这些话,刘瞻心中不由有些如释重负,又难免悲哀和气愤难当。
“当然了,按照官长的说辞,想要施展这种手段,须得准备好相应的环境、手段,经过多次诱导强化,才能一步步达成目的。”然而白伯欢又继续道:“而且,越是心志坚毅之人,就越难着相。”
“这么说,其中还有更多的内情了。”刘瞻闻言突然打断道:“只要从芸娘往日行迹中,倒查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获得一些端倪毕竟,她可是剑姬出身,从小就受了守口如瓶的训练和教养。”
“不错,对于这种心志坚定,或是本能守密的对象;想要让她逐渐着了道;”白伯欢赞许的点点头道:“那必然要有一个日常极其熟悉,乃至习以为常,毫不设防的对象,作为日常接触的诱导。”
“看来是千里之堤,溃在蚁穴了;”刘瞻不由喃喃自语的叹息道:“此事其实相对简单,芸娘往日除了随侍老夫,也就陪着府上的女眷,出门过数回而已;除此之外,偶尔还有往忆盈楼的交代。”
“忆盈楼”白伯欢听到这名字,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忽然想起来了,官长曾经交代过一件相关的协力;说是忆盈楼幕后的七秀坊等,正在追索一个善于惑乱,女子神志的望舒居士”
“望舒居士太阴主九曜之一。”听到这名字,刘瞻不由略显失态的瞪大了眼眸,瞬间在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于是不久之后的平康里,忆盈楼内的公孙大娘,也接到一封令她骇然动容的密报。
与此同时的皇城大内,在一片大惊失色,或是宛如见鬼一般的表情中;计相刘瞻在子侄的搀扶下,走下了专属的内行车驾;向着三司使院所在的宫台拾级而上,顿时惊动大批下僚、官吏前出迎接。
而在户部诸司、藩务院、司农寺等处,暗中聚集起来的人手;在闻讯之后也连忙当场解散遣回。但直到应付过这些,各怀心思的探问之人后;刘瞻还算挺直的后背,也一下子泄了气一般佝偻下来。
然后,他对着专门被留下来的,三司院判官徐商等,几名休戚与共的铁杆亲信心腹道:“接下里你们也要全力以赴,动起来了;老夫虽然暂时逃过这一劫,但不代表那些处心积虑之辈就此罢手!”
“接下来,只怕还会有更多的后着,在等着老夫呢既然如此,你们也不要有什么忌讳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能将事情做的越大,牵扯进来的衙门和人事越多越好,到时自会有人出面张目。”
“但是,老夫这个三司使,怕也做不长就了;倘若我所料不错,大内会酌情颁下恩旨,令老夫在家好生调养;暂时放开这些烦扰之事。接下来,就靠诸位的推进了,我辈可否全身而退就看今朝。”
这时候,外间再度有人用急促预期,叩门禀报道:“计相……计相可在,通政司处出了大状况;里行院的人大举出动,将牵机房内外都封锁了;倒查五日内的逐级发送纪要,找出居中阻断之人。”
“好……好……真是好得很。”计相刘瞻却是不由捻须道:“这不就又有一个,倒查历年旧账的由头了;马上派人过去,做出声援的姿态来;不要让此事,轻易的被人设法压下、就此冷却掉。”
——我是剧情的分割线——
万里之外,最后一波“重光”秘社残党,覆灭的余波还在持续荡漾着;甚至因此越过了康都督府的西境,由药杀水(阿姆河)下游构成的天然分界;抵达西南岸流域,沿途形成的一序列绿洲城邑。
来自康居都督府的军马,破天荒打破了一贯以来维持的常例;在来自东土大唐的“都巡御史”和安西都护府的背书下,分作数路渡河进入这些城邑的地界;大肆搜捕潜逃其中妖邪残党的接应势力。
一时间,好些个处于灰色地带的势力,还有从事跨境非法勾当/地下营生的团伙;被顺势拔萝卜带泥出来,成为了第一批牺牲品和扫荡成果。与此同时,江畋则是留在一河之隔的解苏州居尚城坐镇。
同时,检视这段时间的收获;尤其是在彻底弄死了,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远古巨骸/残损生殖体),及其诸多衍生物之后;也再度收获了一波能量储备。还意外发现了,足以与甲人对抗的烟中人。
虽然,最后它只剩下涂铅的青铜容器中,几团残留着混沌意念的活性血肉残骸;但却让江畋想起了,被深藏在西京里行院地下本部内;最为深层的收藏物之一,那具满身生长肉芽开花的半截干尸。
只是后者的残存意识早已湮灭,只剩下勉强维持活性的残躯。而前者却能够保持,清醒的意识和基本交流能力;还能在阳光下虚化成烟雾,遮蔽相应伤害。这让江畋想起攻入罗马城时遇到的异类。
因此,他通过枚黄色结晶多次尝试汲取了,这几团血肉的残留意念。以少许思维污染和紊乱,又被事后驱散的代价;感应到了几个不连贯的片段。比如,从硕大的腹腔中脱落,类似血妖般的存在。
又比如,异于中土和西亚、天竺风格的古老城墟和造像,腐烂血肉浸染发黑的缺月祭台;终年不见天日的幽深林地,充斥着奇形怪状生灵的沼地与瘴气弥漫的活化植被;疑似被捕获献祭的森人
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和异时空的产物想到这里,江畋突然想要叫远在康州的白婧过来,替自己纾解一下可能潜藏的精神污染;就听外间响起通报声:“上官,天柱堡废墟的后续清理已经完毕。”
随后,负责现场善后,兼带灭火处理的孙水秀,使人献上一件最后的残留物;却是历经猛火油和炽火胶的焚烧,强腐蚀酸液和枯萎毒雾的喷洒浸染,却依旧残留下来的一截,多孔骨质的角状物;
就在江畋将其拿在手中的那一刹那,突然冥冥之中听见了些许呢喃;还有模糊异常的呼唤声。与此同时,视野面板中的“时空孔穴2号(西大陆世界)”的标记,也发出了某种连动式的闪烁不停。
下一刻,江畋对外下令道:“我要马上闭关,替我守住内外,不许任何人等接近。”